第二百五十四章 更完整的安南

　　說是壹會就回來，但銀爵士大概是被雅翁感染了……龍井茶壹直等到天黑，銀爵士才終於趕了回來。
　　“抱歉，龍井茶……”
　　帶著壹身海邊的潮氣匆匆坐回原地的銀爵士，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龍井茶道了聲歉：“中間有些事，被耽誤了壹些時間……我會補償妳耽誤的時間的。”
　　“沒關系的，銀爵大人。我其實也沒有感覺到無聊。”
　　龍井茶笑了笑，溫和地答道。
　　畢竟他坐在這裏的時候也沒有幹等，而是去看書刷劇了。
　　躺在王宮那美輪美奐的銀紫色花園的躺椅中，周圍沒有任何喧囂、也沒有吵鬧的熊孩子或是膩成壹團的情侶。就從午後時分曬著太陽、吹著風，看著書刷著劇、壹直到太陽落下……倒也還是蠻愜意的。
　　“那麽，銀爵大人。”
　　龍井茶直起身子，對著銀爵士詢問道：“結果如何？”
　　“我已經問到了。”
　　銀爵士嚴肅地說道：“先從結論來說吧——妳的擔心是正確的，而且提醒非常及時。
　　“根據神秘女士那邊的說法，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安南不應該出現這種‘人性逐漸變得稀薄’的癥狀。”
　　“那麽這具體是因為什麽呢？”
　　龍井茶在壹旁捧著哏。
　　“追根究底，”銀爵士解釋道，“是因為安南其實並不完整。”
　　“……並不完整？”
　　這個答案，讓龍井茶壹時有些疑惑。
　　銀爵士點了點頭：“是的。
　　“妳們在這方面知道的可能比較少……安南他其實很早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大概是壹兩歲的嬰兒時期。
　　“那時的安南，以理性與睿智著稱。他從七八歲開始就在學習神秘知識，到了十二歲就已經是世界知名的儀式大師，甚至在暗中操控整個凜冬公國……比小伊凡稱職的多、也心狠手辣的多。”
　　“……心狠手辣？”
　　龍井茶聽到了這個詞匯，壹時有些訝異。
　　他有些難以將這個詞聯想到安南身上。
　　“因為那個時期的安南，冬之心並沒有被反轉……所以那時的安南無法感受到人間所有的善念，也無法感受到快樂。這種冰冷黑暗的意誌，是繼承【三之塞壬】的必備條件之壹。”
　　“也就是說，那是黑化版本的安南嗎……”
　　龍井茶喃喃道。
　　銀爵士聽聞，立刻搖了搖頭：“黑化？不，我覺得這個比喻不恰當。
　　“妳是說煉金學概念的黑化……還是單純指善性和惡性？但不管是哪個，這個形容都不確切。
　　“更準確的說法……是妳所見到的、是已經完成了‘白化’的‘白安南’。那個‘黑安南’反而才是原始的狀態……而且就算那個形態的安南，也根本算不得惡。”
　　“……但是，白化是怎麽做到的？”
　　龍井茶忍不住詢問道：“在無法感受到溫情與善念的環境中，積累了這麽多年的孤寂和淡漠……就算是這個狀態被反轉，也沒法直接根除昔日累計遭受的影響吧？”
　　“看來安南還真的什麽都沒有和妳們聊過啊……”
　　銀爵士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我還以為妳們肯定都知道的。”
　　龍井茶有些疑惑：“什麽？”
　　“簡單來說，”銀爵士輕聲說道，“安南將過去的自己‘殺死’了。
　　“他在完成了‘冬之心的反轉’後，就將過去自己的所有記憶、連同這部分的記憶所新形成的人格，全部都獻祭給了寂靜女士。”
　　聽到這話，龍井茶的瞳孔微微壹縮。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但是，安南這是為了什麽？”
　　“為了讓自己達成【全然的善】。”
　　銀爵士答道：“這是我詢問了好運小姐和神秘女士後，才得到的答案。
　　“因為安南認為，相比較來到我們的世界十四年後、變得陰沈淡漠的‘黑安南’，被自我改造後的‘白安南’反而更適合這個世界——也更適合自己的使命。
　　“這種能夠將自己也置於‘犧牲者’的托盤之上，來計劃謀算的絕對理性，就是‘黑安南’的特性之壹。它的核心相比較與‘邪惡’、更接近於‘淡漠’。或者說，是‘無心也無愛’。那是不懂愛，也不認為自己需要理解愛的無情者安南。
　　“在那之後，我心生疑竇，就去教國問了壹下持杯女。她在當年第壹次接觸、擁抱安南的時候，的確嘗到了安南的本欲……也就是安南晉升黃金的‘上升之欲’。
　　“持杯女說，安南對權力、金錢、力量、異性、名聲，都沒有什麽欲望。他也不渴求什麽新奇的生活，或是有趣的旅行。在他內心深處最為渴求的，是希望自己能夠獲得‘將自己與他人的意外與不幸全部消去’的能力。”
　　銀爵士總結道：“也就是，所謂的【幸福】。安南正是為了讓自己與他人感到幸福而活的。
　　“而如今的安南……正是因為沈浸於過於強烈而偏執的‘幸福’中。他希望能夠讓自己來解決壹切，也認為自己的確有這樣的能力。於是他就試圖將壹切責任包攬到自己身上……
　　“就如同壹個人被暗侵蝕——因財色而被腐蝕、因欲望而變得扭曲，這會讓他們‘遠離光’，也就是逐漸喪失被救贖的可能。這是因為暗是會膨脹、會自我繁殖的。
　　“但壹般人所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知曉的是……過剩的光同樣也是‘有害’的。光也同樣會自我繁殖，如同病毒壹般。它會讓人本能的遠離惡性，而如此壹來就會越發脫離人性——就像是那些孤高的賢者與聖徒，也無法被人們理解和接納。
　　“為了不讓自己變得墮落，他們寧可如機械般生活、嚴以律己。這的確可以維持自身的善性，但同時也會磨損他們的欲望，讓他們趨近於所謂的‘神性’。”
　　“……也就是說，安南將會不可逆的逐漸失去人性？”
　　“假如我們沒有及時察覺的話，就真的是這樣了。”
　　銀爵士說到這裏，笑了笑：“妳立功了，龍井茶。如今我們還有其他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具體來說呢？”
　　“安南會出現這種問題，主要是因為他並不完整。他只有‘向往著善’的壹面，思維方式殘缺了壹半。那麽我們要做的事也很簡單……那就是讓安南完成補完。
　　“他當年‘抹殺’舊自我的方式，是向寂靜女士祈禱、將自己的某壹段記憶徹底忘卻。這個過程，同樣也可以視為壹場獻祭。”
　　銀爵士認真地說道：“既然是獻祭——就像是寄信壹樣，有著發件人與收件人。寂靜女士就會得到這份記憶。也就是說，雖然安南徹底的遺忘了自己的過去，但這個世界卻沒有將這份記憶徹底抹消。”
　　也就是說……是刪除了，但是並沒有清空回收站的意思？
　　龍井茶脫口而出：“那麽要從寂靜女士那裏，再把這段記憶找回嗎？”
　　“不。找回已經失去的記憶這種工作，應該去找灰匠。神明之間的分工是非常明確的。”
　　銀爵士有些憂慮地說道：“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本身並不困難。最困難的地方在於……安南他到底想不想解決。
　　“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尊重他的個人意誌。如果安南並不希望補完，我們也不能強迫他接受‘另壹個自己’，那麽他的人性逐漸流失也就是他自己的選擇。
　　“而另外壹方面——如果重新獲得了‘理性’那壹面的自我，安南還能否被【正義之心】認可？如果他已經獲得了正義之心，又重新獲得了另壹半的真實自我，那麽完整的安南又會不會被正義之心拋棄？
　　“還有更關鍵的……”
　　銀爵士說到這裏，也面露猶豫：“那就是他的【三之塞壬】。如果兩個安南重新合為壹體，那就代表他失去了冬之心的遮蔽與保護。
　　“——那樣的安南，還能否有使用三之塞壬的意誌力？而三之塞壬，毫無疑問又是對抗蠕蟲的利器。
　　“到底是冒著引起壹堆亂七八糟問題的風險，去尋求更完整的自我；還是保險起見，什麽都不改變、但讓自己逐漸失去絕大多數的人性？這個抉擇，得讓安南在完成升華儀式前搞定。
　　“壹旦進入光界的默卡巴哈大殿，安南的人格就只能切割、無法添加了。根據我的觀察，安南如今只差最後壹步，就要踏入真理階……這意味著他馬上就要飛升了。
　　“安南就算盡力拖延，也最多只能再拖壹個月。能留給他來做抉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最終銀爵士總結道：“這件事牽連甚廣，但我們都不好做主。龍井茶妳可以回去對安南陳清利害，問問他的意見。當然，如果安南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的話……妳也可以催著他回壹趟凜冬。
　　“根據神秘女士的說法，老祖母馬上就要醒了——最晚還有三天，老祖母就要睡醒了。”
　　他說著，露出莫名的笑意：“還有，龍井茶。我剛剛往妳的戶頭上轉了壹千鎊。
　　“這就算是我遲到的歉意……以及報銷妳這趟跨國旅行的路費了。等妳事成歸來，還可以再加。”
　　銀爵士笑瞇瞇地說道：“錢嘛，缺了就說。我們是朋友嘛……只要安南的問題能夠得以解決，就壹切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