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麻風少年
夜行者:平妖二十年 by 南無袈裟理科佛
2018-8-17 13:41
又死人了。
瞧見這壹幕,我下意識地打量了壹下我身邊的這幾人,琢磨著到底哪壹個比較像柯南壹點,怎麽走哪兒,哪兒就死人呢?
這也太不科學了啊?
對於這種突發狀況,我有些心慌,然而馬壹嶴和馬丁都是精明幹練之輩,瞧見情況之後,立刻就湧進了房間,壹人檢查地上的屍體,另外壹人則擰開壹根油紙包裹的竹筒,光亮立刻充斥房間裏,隨後他四處打量,找尋著兇手可能留下的痕跡。
我和肥花剛剛想要踏腳進屋,卻給馬壹嶴伸手攔住了,說先等等。
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壹直等到馬丁檢查完畢,回到了房中來,他才示意我隨意,然後沈聲說道:“動手的至少有三人,體重不壹,有壹個可能是小孩或者女人,事發不久,應該就在附近。”
馬壹嶴正在檢查屍體,聽到之後,擡頭,說是本行內的人麽?
馬丁搖頭,說不確定,都有可能——妳這邊什麽發現?
馬壹嶴說:“出手相當狠辣,用的是匕首,男的是壹擊斃命,看著好像是偷襲的,女的中了三刀,頭部壹刀,胸口兩刀,這是不給人留活路的做法——很顯然,動手的人仿佛是在想要掩飾什麽,殺人滅口……”
馬丁眉頭壹跳,說莫不是之前在山前殺人的那幾個?他們好像……也是三個人,對吧?
後面這句話,卻是對我說的。
我回想了壹下當時的情形,點頭說對,是三個人。
馬丁皺眉想了壹會兒,而這個時候,旁邊的馬壹嶴身子卻是壹下子就繃了起來,朝著裏屋快步走去,過了幾秒鐘,他開口吼道:“誰?出來!”
沒等多久,我聽到小孩的哭喊聲,隨後瞧見馬壹嶴拎著壹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來到了正屋裏來。
那少年給馬壹嶴抓著,又哭又鬧,拼死掙紮,不過他哪裏是馬壹嶴的對手,完全沒有辦法掙脫開,還是馬壹嶴主動將他扔在了地上。
少年壹落地,在地上翻滾壹下,突然間發力,朝著門口這兒沖來。
我壹直盯著他,當他擡起頭來的那壹瞬間,卻是嚇了壹大跳,頭皮發麻,就仿佛瞧見厲鬼壹般——卻見這少年的臉上,五官畸形,就仿佛被人用力地揉了面團壹般,不但如此,他的臉上有著許多淋巴壹般的斑疹和斑塊,顏色淡紅、紫紅或褐黃,有的發膿透亮,有的上附少許鱗屑,十分可怖。
這張臉上,各種瘤狀物體累積,就仿佛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
我嚇了壹跳,整個人的身子都變得僵直,仿佛被那人攝了心魄壹般,眼看著他就要撲向我來,突然間斜刺裏伸出壹只腿,猛然壹戳,將惡鬼壹般的少年給踢了回去。
而這個時候,我方才發現,那少年雖然長相醜陋如惡鬼,但身體素質,卻與常人壹般。
甚至還不如常人。
當瞧見那少年“哎喲”壹聲,摔倒了地上那壹對死去男女的身上時,我方才回過神來,這時馬丁將手中燭燈扔在了地上,我發現地上那壹對男女,卻也和這少年壹般,長相醜陋,宛如惡鬼。
不但如此,他們的身體也是畸形扭曲的,除了血腥味,還散發著惡臭。
馬壹嶴瞧見我和肥花都是目瞪口呆,渾身發抖,忍不住笑了,說別怕,不是什麽妖魔鬼怪,只是麻風病人而已。
啊?
聽到馬壹嶴的話語,我方才驚醒過來。
我曾聽人說過,麻風病是由麻風桿菌引起的壹種慢性傳染病,得了這種病的人,皮膚和神經都會病變,嚴重的會殘廢和畸形,這種病癥因為獨特的病理,會讓病人變得異常醜陋,而正因為如此,建國前的許多鄉村,那些得到了麻風病的患者,經常會被驅逐,有的慘死路邊,有的則逃進了深山之中,茍延殘喘。
我之前讀書的時候,就聽壹個老家西川的同學講起,他們那兒的山裏面有壹個村子,就算專門收容麻風病人的。
那樣的麻風村,與世隔絕,他們不出去,外面也沒有人進來。
而此時此刻,想必我們也是闖進了壹個類似的麻風村裏來。
難怪在山外遇到那些村民時,他們聽到我們幾個準備進山來尋親,臉上的神情顯得那麽的不自然呢。
原來是這個原因。
如果是這樣的話,兇手的殺人動機我們都可以理解了,因為在這深山之中,驟然瞧見這樣容貌醜陋的人,是個人,多少也會有些恐懼。
有的人恐懼時會害怕,會逃跑;而對於某些兇人,恐懼時,可能就會動手殺人。
面對著麻風病患者,馬壹嶴態度平和,而馬丁卻顯得兇狠許多,他走到了那個麻風病少年面前,對他喝問道:“老實點,別亂動,否則我們不客氣了!”
馬壹嶴上前,溫和地說道:“妳放心,我們不會傷害妳的——地上這兩人,是誰?妳的父親母親麽?”
少年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恨意,望著我們,卻並不說話。
我猜想他以為是我們殺了地上這兩人,趕忙解釋道:“我們是剛剛到這兒的,只是想要借宿,人不是我們殺的……”
馬壹嶴伸手攔住了我的解釋,說道:“他知道的。”
他繼續減緩語氣,對少年說道:“兇手應該離開了,妳或許看到他們了,或許沒看到,但沒關系,我們只是來借宿,不會對妳怎麽樣的。”
聽到我們的話語,少年的臉色方才變得平和壹些,猶豫地打量著我們,還是不說話。
馬壹嶴率先走出了屋子,左右看了壹會兒,然後開口說道:“去廟裏。”
麻風病是壹種有傳染性的慢性病,它分作直接接觸傳染和間接接觸傳染,不管是身體接觸,還是帶菌者咳嗽和噴嚏時的飛沫,又或者傳染患者用過的衣物、被褥、手巾、食具等,都有可能傳播。
對於這壹點,大家都了解,所以不願意在這兒多待。
我們回到了剛才的那個破廟之中,將廟裏的壹破桌子劈了柴生火,而我回頭,瞧見那個十來歲的麻風少年扛著鋤頭,在家門不遠處開始挖坑。
他年紀不大,身體不好,那鋤頭都比他人高,挖得十分吃力。
肥花看不過,說道:“要不然,我們去幫幫他——他也夠可憐了,這壹晚上……”
話未說完,正在生火的馬丁冷冷說道:“先管好妳自己吧。”
我們這邊生火之後,從背包裏拿出了幹糧和飲用水來,圍在壹塊兒,簡單食用了壹頓之後,開始講起了明日之事來——壹路上馬丁和馬壹嶴對於我們的目的地都語焉不詳,仿佛達成了某種默契,但是事到臨頭,卻不得不給我們都提個醒,免得到時候來不及反應。
雖然馬丁的父親曾經去過霸下秘境,但是對於這件事情,老頭兒壹直都諱莫如深,很少有所提及。
他仿佛在裏面遇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嚇破了膽。
馬丁之所以知曉,卻是在後來整理父親遺物的時候,得到壹本筆記,上面敘述了霸下秘境的大概方位,以及找尋方法。
但是,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時過境遷,具體什麽情況,他也沒有把握。
可以肯定的壹點,是我們已經很近了。
馬丁告訴我們,明天早上起來,從我們這兒,往南,如果找到“禿子坳”這麽壹個地方,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筆記裏對壹應的山川地理,記敘得還算詳細,他很有信心能夠找尋得到。
將明天的任務分配妥當之後,馬壹嶴擡起頭來,對壹直往外張望的肥花問道:“那孩子怎麽樣了?”
肥花壹臉憐惜:“剛剛埋了,兩床薄被子包裹,席子壹卷,放進了土裏去,坑挖得不深,不過他很堅強……”
我聽到,忍不住說道:“看樣子這村子裏只有壹個人了,他以後可怎麽生活?”
“他怎麽生活,用不著妳管,”馬丁咬著壹塊梆硬的幹牛肉,冷冰冰地說道:“世界上那麽多的可憐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口飯都吃不上,妳管得過來麽?”
他這話語讓我有些無言,卻也知道他說得很實在。
放下不管,才是我們最理智的選擇。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這個時候,肥花卻喊道:“他朝著我們這兒過來了。”
啊?
包括馬壹嶴在內,大家都很驚訝地站了起來,隨後瞧見那個長相醜陋不堪的少年帶著壹身泥水走進了破廟之中,在昏黃的油燈照耀下,他的臉顯得格外扭曲,渾濁的黏液從他鱗片壹樣的皮膚深處滲出,雙目通紅,盯著我們。
好壹會兒,他方才緩緩說道:“我知道妳們要去的地方,不過我想跟妳們說,它不在禿子坳。”
這少年的壹句話,就將我們都給震住了。
我下意識地望著門外望去,從他家到這破廟,至少隔著十幾米,那麽遠的距離,而且他還在忙著掩埋自己的父母,他是怎麽聽到我們談話的?
偷聽麽?
這不可能啊,要知曉,剛才肥花可是壹直都在看著他的,他若走近來,肥花怎麽會沒有警示呢?
馬丁的臉色也變了,他冷冷說道:“小孩,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少年擡起頭來,倔強地說道:“我知道,不信妳們明天去,找得到,當我什麽都沒有說——這世間,知道霸下秘境如今在哪裏的人,除了我爹娘之外,就只有我壹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