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金之死

　　對於我來說，這個叫做秦梨落的年輕女人，真的是壹個謎。
　　最開始，我以為她只不過是壹個夜場小姐，美則美矣，但終究只是壹個屈從現實的美麗軀殼而已，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峰回路轉，任人調戲的夜場妹子轉身成了殺人惡魔，這性質就變了。
　　而現如今，她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壹直在旁邊翹著二郎腿的黑發少年瞧見秦梨落，趕忙站起來，乖乖地招呼壹聲“梨落姐”之後，朝著陽臺處走去。
　　緊接著，我瞧見他縱身壹躍，卻是跳了出去。
　　我這兒可是四樓。
　　我心頭壹緊，隨後想起了，這家夥可是夜行者，用得著我來擔心麽？
　　我深吸了壹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盯著面前這個美艷如花的女人，問道：“妳想要我幹什麽？”
　　秦梨落如同看寶貝壹般打量著我，然後笑著說道：“沒有想到，妳居然真的如同我猜想的壹般，是個懷著隱性血脈的同類，而且居然還誤打誤撞地度過了第壹階段——很好，很好，或許幾年之後，妳將會讓整個業界都為之震驚，哈哈……”
　　她有點兒神經質地說著，然後看著我，說道：“對於我們，妳應該很疑惑，對吧？”
　　我點頭，說對，的確如此。
　　秦梨落摸著下巴，說這件事情說起來妳或許並不會相信，但是從妳身後長出壹截尾巴之後，妳就應該明白，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的事情，並不是能夠以常理來解釋清楚的，對吧？
　　我說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秦梨落拍手，說好，爽快，我喜歡妳的性格——再自我介紹壹下，我來自於壹個夜行者家族，我們的族群在香港、澳門以及東南亞壹帶，都有許多的正式成員和預備役，而家族得以延續的根本原因，在於包容並蓄，我們願意接納更多的成員加入進我們的圈子裏面來，抱團取暖，不至於被人類，以及其他的夜行者欺辱——對了，需要跟妳解釋壹下，什麽叫做夜行者麽？
　　我眉頭壹挑，哼了壹聲，說不就是妖麽？
　　秦梨落豎起壹對秀麗的眉毛，瞪了我壹眼，向我糾正，說是夜行者，不是妖？妖，是人類對我們的蔑稱，就像中國人稱呼印度人為阿三，日本人稱呼中國為支那壹樣，我提醒妳，千萬不要在別的夜行者面前這麽說，否則會招惹大禍的，明白麽？
　　我忍不住地撇嘴，心想妖就是妖，有什麽可美化的？還夜行者呢，妳們這大白天不是也出來了麽？
　　不過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我心中嘀咕，表面上還是點頭稱是。
　　秦梨落打量著我，好壹會兒，方才問道：“不對，妳怎麽會知道夜行者是妖的？不對，妳接觸過其他人了麽？”
　　聽她這麽壹說，我心中慌亂，怕她知道我跟馬壹嶴的關系，趕忙說道：“剛才那個小靚仔，從貓變成人，又從人變成貓，來來去去，不是妖，又是什麽？”
　　秦梨落聽到，臉色很不好看，低聲說道：“讓他別張揚，居然這麽不小心，回去可得好好教訓他。”
　　說完這個，她回過頭來，看著我，然後說道：“既然妳已經知道了，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事實上，我們關註妳已經不是壹天兩天了，我跟我上面的老板也聊過妳，覺得妳的血脈還不錯，就讓我過來，邀請妳加入我們；據我所知，妳現在已經丟了工作是吧，那麽正好可以跟我們走了。”
　　我聽到，下意識地往後退，說想讓我跟妳們走？去幹什麽？
　　秦梨落笑了，壹雙明眸盯著我，說妳覺得我會讓妳幹什麽？
　　我十分抗拒，說我怎麽知道？
　　秦梨落說妳覺得我是壞人，或者說我們是壞人？
　　想起這壹段時間來的倒黴經歷，我忍不住譏諷道：“難道不是麽？壹言不合，直接將人給毒死，然後完全不顧別人的意願，在我身上動手腳，這些事情，是好人能夠幹得出來的麽？”
　　聽到我的怨氣爆發，秦梨落壹對好看的眼睛微微發光，好壹會兒，方才說道：“人是尉遲毒的，但那只是他給我出氣，給那幫老流氓壹點兒教訓而已，後來不是都給救活了麽？至於妳，我給了妳壹個可以預期的、大展宏圖的未來，妳不但不感激，而且還心懷怨懟，真的讓人很難理解——妳難道就想如同壹條鹹魚壹般，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地過完這壹生麽？”
　　我完全不理會，毫不猶豫地說道：“對，那正是我的想法。”
　　哈、哈……
　　秦梨落氣得笑了起來，說妳呀妳，真是個胸無大誌的蠢男兒——不過我告訴妳，擁有著夜行者隱性血脈的人，如果不能夠及時激發出來的話，通常都活得不長，所以妳期望那平凡普通的壹生，也必將是短暫而無趣的壹生，而妳，也終究不過是壹個短命鬼而已。
　　我冷笑，說就算如此，那也是我自己選擇的結果，能夠把握自己的命運，我樂意，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秦梨落盯著我，好壹會兒，然後冷冷說道：“也就是說，妳不打算加入我們咯？”
　　我深吸了壹口氣，點頭，說對。
　　瞧見我表明態度，秦梨落並沒有惱羞成怒，而是深深地看了我壹眼之後，居然就轉身要走，這情況反而讓我有些驚詫，眼看著她都要走到門口了，這才忍不住叫住了她：“哎、等等，妳、妳這就走了？”
　　秦梨落回頭，嫣然壹笑，說難道妳打算請我吃飯不成？
　　我十分意外地說道：“妳，不殺我？”
　　秦梨落瞪了我壹眼，說妳看電視劇看多了吧？妳還真的以為我們做事，壹直都不擇手段、打打殺殺？妳要真這麽想，那妳就是腦子進水了……既然妳不願意，我們自然也不會強求，事實上，有很多人想要加入我們這個大家族來，都未必有機會呢，妳不來，以後少不得要後悔的。
　　說罷，她想起什麽來，手壹揚，卻是摸出了壹張鍍金名片來，扔在了桌上，說到時候妳要是後悔了，打這個電話，或者到這兒來找我們的人。
　　我忍不住笑，說我後悔？怎麽可能？
　　秦梨落回過頭來，盯著我，認真地說道：“妳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肯定嗎？因為妳身上的血脈是被詛咒的靈明石猴——知道什麽是靈明石猴麽？許久許久以前，曾經出現過壹個擁有靈明石猴的夜行者大聖，他的力量強大得連上天都嫉妒了，因為手下的亡魂無數而遭受天罰，而自他之後，到後來的壹千多年時間裏，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第二個，妳知道為什麽嗎？”
　　我說為什麽？
　　秦梨落微笑著說道：“因為詛咒——自此之後的靈明石猴隱性血脈者，即便是覺醒了，但他們想要成為真正的夜行者，也必須經過五重關，而這五重關口，每壹重都危機重重，據說需要烏金、叵木、弱水、燭陰和息壤這等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物件，才能幫助沖破，而壹旦出現什麽岔子，停滯不前，便會暴斃而亡……”
　　這話兒聽得我冷汗直流，壹字壹句地說道：“暴斃而亡？”
　　秦梨落微笑，然後說道：“如果有我們的幫助，妳或許就是自那人之後，這千年以來第壹個擁有靈明石猴血脈的人，繼承那個人空下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法號，但如果是妳自己，呵呵……我只能說壹句話，保重吧。”
　　說完這些，她打開了門，“砰”的壹聲，離開了房間。
　　人走了，香味還留下，我聞著這淡淡的香水味，腦子壹片混亂，過了好壹會兒，我扔下了背包，然後朝著小區外面的壹家書店跑了過去。
　　很快，我在通俗文學的書架上找到了壹本書，快速翻閱壹番之後，最後定到了其中的壹頁。
　　第五十八回《二心攪亂大乾坤，壹體難修真寂滅》：【如來才道：“周天之內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蟲，乃蠃鱗毛羽昆。這廝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鱗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類之種。”菩薩道：“敢問是那四猴？”如來道：“第壹是靈明石猴，通變化，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鬥。第二是赤尻馬猴……”】
　　呃……
　　這本書的名字，叫做《西遊記》。
　　果然，我記憶得沒錯。
　　我壹連讀了幾十頁，這才放下，長長地吐出壹口濁氣，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感覺頭疼得厲害。
　　作為四大名著之壹的《西遊記》，講述的，是神話故事，但同時它也是吳承恩先生的作品，老先生在那個年代創作的這些東西，到底是憑空想象呢，還是在他生活的世界裏有跡可循呢，這些我都不知道，但我卻曉得壹點，那就是秦梨落今天對我這麽輕拿輕放，肯定是不會說假話。
　　她是篤定了我會乖乖地去找她，跟她低頭，才會這麽輕易地放了我。
　　壹想到自己即將面臨的多舛命運，我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滿腦子都是罵臟話。
　　那壹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的，索性哪兒都沒去，躺在床上睡覺，睡了醒，醒了睡，渾渾噩噩的，壹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我才想清楚，管他什麽南北西東，我現在還是走壹步算壹步吧，別的不講，先養活自己再說，於是去汽車站買了票，前往香山。
　　老金給我介紹的工廠在香山小欖，我抵達之後，找到廠門口的門衛說明了壹下，通傳之後，我給人領到了總經理辦公室，那位丁老板瞧見我之後，很是驚訝，說妳怎麽來了？
　　我跟他說聽了老金的推薦，就過來看看。
　　我本來以為對方會給我安排面試，然而卻並沒有，丁老板問我道：“老金的事情，妳還不知道？”
　　我壹頭霧水，說什麽事？
　　老板盯了我壹會兒，這才緩緩說道：“他昨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