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摸摸老虎屁股

　　沈傲的大名，已是不脛而走，這時候已經有人淡忘了龍州掀桌子的事；掀桌子算什麽？龍州的守將算是運氣好的，還沒有觸到這煞星的逆鱗；看看金人什麽下場？八百多人，悉數斬了個幹凈，據說城外的河裏至今還有屍首沖到下遊去，金營已經化成了灰燼。
　　在西夏人眼裏，金人已是強大的代名詞，而現在，強大姑且不論，只說狠辣二字，便再沒有人比得上那位蓬萊郡王了；壹夜之間，殺人盈野，第二日又是沒事人壹樣；據說下午的時候，仍和人說笑著去市集閑逛，市集的人都是膽戰心驚，據說都給嚇了個魂不附體，那沈傲走到壹個賣羊的商人那裏去詢價，商人雙膝壹軟，就跪在地上，哭喪著臉說小本買賣，願笑納壹頭雲雲。
　　這位沈煞星撇撇嘴，倒是丟了張大宋的錢引出來，叫人牽了羊，便轉身走了，只留下壹個尿濕了褲子的商人，至今還沒有回過味去。
　　鴻臚寺那邊，當差的上下官吏也是膽戰心驚，從前伺候著這人，倒不覺得什麽，只覺得這位大宋來的王爺談吐風趣，總是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可是這時候，雖然仍是風趣，仍是如沐春風，卻是讓人不敢再有絲毫怠慢。
　　當天夜裏，沈傲宰了壹只羊犒勞侍衛，也請了耶律陰德過來吃，李乾順的詔令已經傳出，公主又是花落到了沈傲頭上，耶律陰德心理頗有些妒忌，可是在沈傲面前，絕不敢表現出壹絲半點，那壹夜他是親眼看著沈傲帶隊去殺人的；那天下午的時候還是談笑自若，到了夜間便提了劍挾持著他出門去，說翻臉就翻臉。
　　壹夜過去，沈傲清早起來，宮裏便來了人，沈傲穿上朝服，隨著宮中來人入宮，到了門口時，恰好撞到越王李乾正從宮中出來。
　　李乾正看著沈傲，呵呵壹笑，道：“蓬萊郡王安好。”
　　沈傲只是笑了笑，道：“好得很。”
　　李乾正笑道：“恭喜郡王將成為我大夏的國婿了。”說罷，臉上浮出壹絲試探，道：“待大婚之後，郡王打算什麽時候成行回國？”
　　沈傲見他緊張的樣子，心裏豈會不明白他的想法？淡淡地道：“不急，急個什麽？”
　　李乾正幹笑壹聲，深望了沈傲壹眼，低聲道：“本王能促成郡王的好事，也就能破壞郡王的好事，郡王好自為之，莫忘了，沒有本王，郡王只怕要空手而歸了。”
　　沈傲皺起眉道：“沈某人倒是有壹句話要相告。”他看著這越王，壹字壹句地道：“本王要的東西，誰也別想拿走，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李乾正冷哼壹聲，拂袖而去。
　　方才二人的對話，其實隱含著另壹層意思，越王所要的，是立即清除掉公主這個禍端，渺渺公主是李乾順獨女，而女婿作為半子，雖說繼承皇位不合祖制，可是多留壹日，終究是個心腹大患，所以李乾正言外之意是催促沈傲速速成行，帶公主回國。而沈傲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厲害，西夏還沒有徹底倒向大宋，他是絕不可能說走就走的。
　　李乾正請沈傲走，沈傲偏偏不走，看上去只是無傷大雅的小矛盾，卻都關乎著二人的切身利益，談不妥，自然是拂袖而去。
　　沈傲也不理會他，壹個越王，怕個什麽？接著徑直入宮不提。
　　李乾正打馬回到越王府，門房過來相迎，笑嘻嘻地道：“殿下，神武軍和龍穰衛兩大軍使求見。”
　　李乾正心情不好，壹巴掌摔在這門房臉上：“滾！”
　　說罷，氣沖沖地進去，到了偏廳這邊，已經有兩個人等候多時了，這二人壹看脖子上的金色項圈便知道也是王族，壹個叫李延，壹個李旦，見了李乾正，立即起身行禮，道：“殿下。”
　　李乾正坐下，叫人上了茶，抱著茶盞道：“咱們這壹次是驅虎吞狼，趕走了壹條餓狼，卻又來了壹頭老虎，那個沈傲，本王原本還想和他合作，誰知他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絕不是個善茬，有大宋在背後為他撐腰，若是讓他做了這駙馬，只怕到時候還是壹個心腹大患。”
　　李延性格火爆，冷笑道：“怕他做什麽？別人怕他，我卻不怕，我們都是元昊大帝的子孫，豈會怕壹個南蠻子？”
　　李旦低眉陷入深思，道：“最可怕的還是他的壹千騎兵，能壹舉擊潰金人，不容小覷，他若是要興風作浪，需剪除他的羽翼不可。”
　　李乾正搖頭道：“現在事情還沒有到這個地步，不過話說回來，我那皇兄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這般崇尚國學，寧願去器重南蠻子也不願意重用我們國族，這江山是國族的，不是南蠻子的。現在又尋了個南蠻子做女婿，誰知什麽時候昏了頭，把江山都送了出去。”
　　說起這個，李延和李旦都是眼中冒火，從前先帝在的時候，對國族是壹向優渥的，幾個重臣都是國族出身，便是在太後幹政時期，依賴的也是國族，到了李乾順這壹朝，地位就越發不如從前了，新近提拔的都是南蠻子，滿朝放眼望去，都是說漢話的書生，他們這兩個宗王，還是走了越王的關系才好不容易有了個實職，可是雖然身為禁軍的軍使，只怕在李乾順眼中，也不如壹個尚書侍郎。
　　李旦道：“不如這樣，去試壹試那沈傲的斤兩，若是能嚇退他倒也罷了。”
　　李乾正低眉：“怎麽嚇？”
　　李旦道：“就說龍穰衛要在城郊演武，到時把演武的地方選在宋軍營寨邊上……”他的聲音越壓越低，最後壹句，幾乎是湊過去附在李乾正的耳畔說出來的。
　　李乾正聽了，沈吟了壹下，道：“可以試壹試，宰了幾個南蠻子，看那姓沈的能如何？金國人是客人，任他殺也就罷了，本王不信，那沈傲還敢對本王如何，這裏終究是西夏，本王彈彈指頭，就能讓他有來無回。”
　　……
　　暖閣裏，沈傲坐著品了西夏特有的天山雪茶，這茶並非是傳統意義的茶水，倒是像某種蓮子羹更多壹些，之所以冠上茶名，多半是某人附庸風雅的緣故。
　　李乾順含笑看著他，道：“如何？”
　　沈傲實言相告道：“不怎麽樣。”
　　李乾順哈哈壹笑道：“妳倒是壹點也不客氣。”
　　沈傲道：“陛下是明君，明君自然只聽忠言，小王不敢欺瞞，只好說些逆耳的話了。”
　　李乾順擺了擺手道：“無妨。”說罷，又道：“若是金軍南下，大宋可以抵擋嗎？”
　　沈傲搖頭。
　　李乾順又道：“那麽契丹呢？”
　　沈傲仍然搖頭。
　　李乾順皺起眉，以為沈傲會放出幾句大話，便道：“這麽說，大夏更是不能匹敵了。”
　　沈傲又喝了口雪茶，笑呵呵地道：“大宋現在不能抵擋，不代表三五年之後不能抵擋，契丹壹國不能抵擋，不代表大宋、西夏、契丹三國不能抵擋。金國人之所以能縱橫關外，依靠的無非是三十萬鐵騎罷了，可是入了關，面對的是重重的關隘，就不是他們所能擅長的了。”
　　這句話有浮誇的成分，據沈傲所知，金人南下，簡直是摧枯拉朽，什麽關隘、城池都是如履平地。不過這個時候反正是吹牛，吹牛這東西，要先謙虛壹下，再吹出來，這樣才能讓人取信，若是壹心誇下海口，說什麽大宋壹己之力便能抵擋金人，這李乾順也不是傻子，多半是要將自己攆走，讓人收拾包袱滾蛋的。
　　李乾順頜首點頭，倒是信了沈傲的話，道：“朕聽說大宋與南洋諸國通貿易，大夏這邊也可以嘗試壹下，從前西夏與大宋，只開了壹個互市的口子，依朕看這還遠遠不夠，不如添作三個吧。”
　　沈傲頜首點頭：“這個好說，小王壹定促成此事。”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便是西夏願與大宋重歸於好，算是李乾順隱晦地透露自己的意圖。
　　說罷，也就不再談細枝末節了，到了這個時候，雙方都有壹種共同的默契，不再去提從前不愉快的事，論了壹會兒書畫，陪著這李乾順走了壹會兒棋，李乾順顯得有些疲倦，揚了揚手道：“朕崇國禮，對妳們漢人，卻有壹樣不喜歡。”
　　沈傲道：“請陛下示下。”
　　李乾順道：“妳們對女子太苛刻了，三從四德固然好，卻是矯枉過正了，朕的女兒嫁出去就不準這般，什麽婦道，只要不去偷漢，便是婦道；其他的，略略遵守壹些就是了，女尚書也說婦人節烈者為德。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
　　沈傲倒是對李乾順這句話沒什麽反感，笑道：“陛下原來對女尚書也有研究。”
　　李乾順臉色頓時陰沈下去，沈傲這句話不知算不算是罵人，只好道：“罷罷罷，朕不和妳計較，渺兒壹直想見見妳，她在後苑騎馬兒，讓宮人領著妳見見吧。”
　　西夏人較為開放，未婚的夫妻見壹見倒是無妨，沈傲至今還未真正見過這公主的真容，之前見過的幾次，也是隱隱約約罷了，這壹次是政治婚姻，千萬莫要娶個醜八怪回去才好，若是這般，回到汴京，他就卷了鋪蓋便睡到萬歲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