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量量劫至今，未有大世如今日（下）

　　嗡～
　　心海之中嗡鳴響徹。
　　這壹剎，暴食之鼎迸發而出的光芒從未有過的強烈。
　　肉眼可見，其原本虛幻的鼎足鼎耳，都在以壹個緩慢的速度，由虛化實。
　　【暴食之鼎……補全中……】
　　“暴食之鼎即將徹底補全！”
　　楊獄心中微震。
　　這些年裏，他從未放棄尋找暴食之鼎其他殘缺的部位，可縱然是無間化身跨行諸界，也未能尋得壹處。
　　而如今，暴食之鼎即將徹底補全。
　　只是……
　　“那帝因真是暴食之鼎成靈嗎？”
　　楊獄心中喃喃。
　　這些年裏，他拜訪了不少九劫巨擘，對於帝因的諸般訊息也知曉不少。
　　可他從未想過這帝因居然會和暴食之鼎有關……
　　嗡！
　　在楊獄心神感知下，暴食之鼎迸發出青金夾雜的光芒，似有光影在其中交織。
　　只是，許是因為暴食之鼎還未補全，哪怕以他如今的心神，也無法盡窺那光影之中的奧秘。
　　“徹底補全，需要壹萬六千年……”
　　輕撫著冰冷的鼎身，楊獄若有所思，許久之後，他方才將諸般雜念盡斬去。
　　“哥，那慈航道人？”
　　這時，楊間破空而至，余光掃過未見他人，不由得微微皺眉：
　　“她來此是要做什麽？”
　　“了因果。”
　　楊獄長出壹口氣，周身混沌氣氤氳如霧：
　　“我應了。”
　　“啊？”
　　楊間心頭壹緊：
　　“這慈航道人在九劫時與諸王佛並列，壹旦成道，只怕……”
　　“她想成道未見得就能成道……”
　　楊獄神色平靜：
　　“不說那些‘道化之人’，便是四大佛魔也不會容她輕易成道……”
　　“且，縱然她成道，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楊間微微壹怔。
　　“未來世，成道者眾，多她壹人，少她壹個，又有什麽妨礙？”
　　楊獄屈指將那枚玉色蓮子彈給楊間：
　　“妳相距清源妙道只差壹線，可想要成就，卻著實不易……”
　　“是不易……”
　　楊間接過那枚蓮子，點點頭：
　　“非極道妖魔不可稱大聖，但如今諸界，似乎還未有這等人物……”
　　“三百余年後，乾剛界將有妖魔晉位‘大聖’，妳屆時持兩刃刀前去即可。”
　　楊獄提點著自家小弟：
　　“未來世，強者如雲，妳縱然稟賦極佳，卻也不可大意……”
　　“嗯。”
　　楊間輕聲應下，又道：
　　“這八方來客多數已到了，何時開山門？”
　　“妳代我去即可。”
　　楊獄回答：
　　“我開道是為養道，繁文縟節卻大可不必在意。”
　　“這……”
　　楊間撓頭：
　　“他們是奔著哥妳來的，妳不露面，是不是不太好？”
　　“他們來此，或為交好，或為求得庇護，卻不是來聽我長篇大論，揮斥方遒。”
　　楊獄不甚在意：
　　“此番來人，若無血孽在身，非道鬼歷劫重生者，皆可入教，妳自去記錄，傳教規法令即可！”
　　“……好。”
　　楊間稍有些無奈，卻也只得答應。
　　他知曉自家兄長不喜歡這些雜事，可問題是，他也不喜歡啊！
　　“去吧。”
　　擺擺手，楊獄闔眸，心神歸於沈寂，陷入更深層次的入定。
　　嗡～
　　絲絲縷縷的混沌氣機自他周身湧出，如霧如雲將他籠罩在內。
　　遠遠地，楊間回頭。
　　只覺那翻湧的混沌氣霧中，似有諸般道光閃爍，隱可見壹口火爐與壹把如意交相呼應，更隱有劍鳴與禪音回蕩。
　　“養壹道以禦萬道……”
　　楊間心有震動，有些艷羨，也有些向往。
　　“呼！”
　　“吸！”
　　闔眸入定，楊獄聆聽著自己的呼吸，與冥冥之中的混沌天所契合。
　　六司，道之極。
　　亙古諸劫，超邁其上的位階，有且只有三清、四禦、五老而已。
　　五帝是基於先天劫寶的特殊而成，不算在內。
　　初劫至十劫，真正意義上開辟出超邁六司之路的，有且僅有十二人！
　　有此就可看出，想要走出壹條新的大道來，是何其之難。
　　嗡～
　　楊獄的精神無限拔高，感受著冥冥中的混沌天，以及其中的諸般道韻。
　　並道，就是六司之修行，也是最為常見的修行。
　　九劫乃至於諸劫以來的成道主，皆是如此。
　　只是不同的是，其他成道主都是不住的斬出化身，去多持位階，而楊獄，則是以混沌天為憑依，拓印他道。
　　嗡！
　　霧氣繚繞之間，楊獄不住推動著整片混沌天，將其化為大磨，不住磨動著霧氣之間，看似縹緲，實則難以撼動的幾件道韻具現物。
　　八卦爐、誅仙劍、三寶玉如意、慈悲降魔杵……
　　“三清、二老的道韻太重，以混沌天如今之底蘊，想要拓印、消化太難，看來，需先尋其他道韻，夯實根基底蘊，再行拓印三清、二老之道……”
　　壹次次的駕馭著混沌天沖擊那諸般道韻，楊獄心中越發澄明：
　　“養壹道，禦萬道，最後，合壹道。既不知三清、四禦、五老之路哪個更為契合，倒不如，壹並行之！”
　　……
　　……
　　“三千道化再臨世間，從未有過的大世，即將降臨……”
　　於孤舟上遠眺蓬萊島，天書老人神色默然，這壹剎，他察覺到了無比濃烈的大運在那座仙島上匯聚。
　　“欲截此運，必受反噬……他已做好了準備嗎？”
　　感受著仙島之上彌漫的混沌氣機，天書老人心中壹嘆，沒有上島，轉身欲走。
　　“道友留步！”
　　這時，有聲音自虛無中走出：
　　“在下太壹，見過道友！”
　　‘道化之身？’
　　天書老人的心頭壹震，下意識的掐指，可不及演算，手指猛然彈開：
　　“妖族，大聖？”
　　“不愧是十劫‘玄都’。”
　　太壹撫掌而贊：
　　“不過，我的來歷有幾分特殊，道友縱是晉位玄都，也是斷然算不出來的。”
　　“道友攔我，意欲何為？”
　　天書老人平靜下來。
　　“聽聞道友曾執天書多年，後被那大天尊隔空懾走，就不想再度奪回來嗎？”
　　太壹踱了幾步，道：
　　“不久前，天海大亂，以白骨菩薩為首的四大佛魔反攻天庭，是日，天庭淪陷，諸天兵神將紛紛下界，據說，天書也在這壹戰中失卻……”
　　“略有耳聞。”
　　天書老人點點頭，卻又壹嘆：
　　“天書雖好，可如今的天海猶如漩渦，貧道功行淺薄，實不敢涉足其中……”
　　“道友雖不擅殺伐，天機演算卻是冠絕十劫，又有何處去不得呢？”
　　太壹微微壹笑：
　　“若道友有心，在下不才，願為道友取來天書，只需道友蔔算壹二……”
　　“人如何算天？”
　　天書老人搖頭拒絕，轉身欲走。
　　“道友可知，數日之前，玄黃曾有動亂，壹名為秦時之人，於動亂中消失……”
　　“嗯？！”
　　聽得此言，天書老人瞳孔陡然壹縮。
　　“玄黃界，有先天劫寶籠罩，道友演算不及，卻也正常。”
　　“欲晉玄都，點化降魔，此乃欲成玄都必行之儀式……”
　　太壹平靜的看著天書老人：
　　“妳本該在數萬年後成就玄都，可惜，天地大變，諸般道化之身應劫而降，祂們之中，亦有覬覦玄都位階者……”
　　天書老人皺眉不語，卻也沒有離開。
　　“我所求者，乃天書壹頁，道友得天書久久，可破禁成道……”
　　太壹道出來意：
　　“道友以為如何？”
　　天書老人仍是皺眉，許久之後，方才彈出壹縷流光：
　　“天書非人可算，想要引其現世，需取地書，冥書之其壹……”
　　“地書，冥書嗎？”
　　……
　　……
　　【十劫第壹紀，三千六百二十三年，山海楊獄於法則之海開山立道，教名截，人稱楊教主……】
　　【是日，入教者如雲，甚至不乏有他界大神通主不遠億萬裏而來……】
　　【……須彌壹脈，慈航道人親至，為截教賀……】
　　【……乾剛界九大仙門之主，四人入截教……】
　　……
　　萬法龍樓中，陸沈付出了小功三百，就換取了截教開山當日的所發生的所有事情。
　　“截教，楊教主……”
　　靜坐於竹樓之前，陸沈壹時間有些復雜：
　　“諸般大神通主不遠億萬裏都要投至其門下，受其驅使，九劫三十六天主親自為其賀……”
　　這壹剎那，陸沈有些恍惚。
　　他猶記得當年初知楊獄之時，其人武聖都未成，甚至不是太過在意。
　　但如今……
　　“壹命二運三香火，真就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嗎？”
　　幽光映徹下，陸沈神色明滅不定。
　　而他的心頭，定光老佛的聲音適時響起：
　　“妳之稟賦跟腳不如那楊獄萬壹，氣運鼎盛更大大不如，不自死中求道，萬無可能望其項背……”
　　“與我合作，他日共享王佛大道！”
　　……
　　定光老佛喋喋不休，這不是他第壹次鼓動陸沈，但只要此時看到了希望。
　　“成就王佛，就可勝他嗎？”
　　陸沈突然開口。
　　“那是……”
　　持妄戒的定光老佛微微壹頓：
　　“不成王佛，終生無望。”
　　陸沈沈默許久，方才道：
　　“那大自在世間王佛，該如何成就？”
　　“行走世間，渡壹切苦難……並，度化孔雀大明王為護法！”
　　心海之中，定光老佛沒有猶豫：
　　“上次天海積雷山玄功境，那孔雀曾短暫出世，他未成道，這是妳最好的機會！”
　　陸沈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孔雀大明王……”
　　……
　　……
　　三千道化入諸界，初時不過細微波瀾，可隨著歲月流逝，細微的變化終歸化作狂風暴雨，被無數人所察覺。
　　楊獄開截教的三百余年後，有修行者驚駭發現，天地間的靈炁以超邁之前百倍之速，瘋狂增長著。
　　往劫靈炁復蘇，自無至巔峰，所需之歲月是以億萬年來計。
　　這不可思議的壹幕，便是壹眾九劫歸來的神佛都為之駭然。
　　而更為可怖的是，天地之間的道韻，也在變得越來越濃郁。
　　莫說是修行者，便是沒有位階在身的尋常人，竟也有人在無意之間觸及道韻！
　　這是往劫最盛之年才有的景象！
　　“大道三千入凡塵，大天尊真真是可怖可畏……”
　　天海界，生機寥寥的三仙島上，趙玄臺輕撫著黑虎的鬢毛，發出感慨：
　　“如此濃烈的劫運，又該催生出何等強者來？”
　　“風雨欲來啊！”
　　趙玄臺的對面，壹中年盤膝而坐，目視著山林之間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的靈草，卻是不由得長嘆：
　　“那些道化之身，有諸劫豪雄之命，紛紛湧入十劫，只怕天地都要翻覆……”
　　“十劫之修，何其難也！”
　　兩人對視壹眼，皆覺有些唏噓。
　　十劫比之諸劫，都要難了太多太多，與九劫諸神佛爭道，已是無比之艱難。
　　如今又多了這般多的道化之身，縱然是他們這般修持者，都覺前路渺茫。
　　“聽說，幽龍界日夜顛倒，日月同天，有萬龍匯聚，只怕是燭龍降臨在那壹界……”
　　“三百年之前，青帝所在的玄黃界都生出動亂，疑似是勾陳降世……”
　　“數年之前，三葬和尚道旁遇險，疑似遭遇了萬壽道人的轉世身……”
　　……
　　天地染血至今，不到千年而已，諸般世界卻已紛紛生出動蕩來。
　　壹尊尊道化之身自沈寂中走出，迸發出令九劫神佛都為之色變的光芒。
　　這些因道而生，自歲月長河而來的道化之身，皆為壹世，乃至於壹劫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其中不少對於九劫的大神通者而言，也是傳說中的存在。
　　這些存在的出世，將十劫開天之後本就脆弱的平衡轟然打破。
　　諸界之間，皆燃起了戰火，無數神通主死於道果爭奪，晉升儀式之中。
　　而這壹切，在楊獄立下截教的三百余年後，達到了壹個頂峰！
　　十劫第二尊成道主，誕生在乾剛界！
　　嗡～
　　浩蕩神音沿著冥冥之中的軌跡傳蕩在寰宇諸天。
　　這壹剎，縱然是沒有修持在身的普通人，也似聽到了那宛若天音般的冷漠聲音。
　　“今我成道，欲開講大道法理，寰宇諸界，壹切生靈，皆可入乾剛聽講！”
　　嗡！
　　神音浩蕩，回蕩在寰宇之間。
　　法則之海，蓬萊島上，靜坐許多年的楊獄緩緩睜開眼。
　　只見得無盡遙遠的虛空之外，壹白發道人背負赤紅葫蘆，也隨之望來。
　　“太古兇神，無聖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