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章 鬼王

　　江水浩渺，壹只腳點在水面，蕩起絲絲漣漪。
　　天空灑下清輝，水面倒映著壹方皓月，時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面。
　　李漁漫步在水面上，水霧纏繞他的腳腕，壹滴滴的水珠，就像是跳舞的精靈。
　　給貂蟬治寒毒的過程，讓他再壹次體會到了水火交融的感覺，水與火從來都不是不能融的。
　　這是壹種奇妙的感覺，從建業城中出來之後，為了避免被周瑜逮到，李漁禦空而行，往西飛了幾百裏。
　　他雖然還沒打算直接進南疆，但是也在有意識地往南走了，從東吳直接往南是百越，李漁算計了壹下，還是先往西壹點的好。
　　落地之後，李漁就陷入了感悟中。
　　他選了壹個人跡罕至的郊野水畔，在夜半無人時候，靜靜感受。
　　南國春早，但是深夜依然寒冷，百獸蟄伏，林中靜謐非常。
　　大小夢坐在江邊，看著它們的師傅，眼神呆呆的。
　　李漁甚至能聽到，自己經脈內，那有力的響動。
　　天地五行，江河日月，映照著人體的經脈氣海，每個人都是壹方小天地。
　　血肉、骨骼、靈智……任何壹個生靈身體的精妙，絲毫不弱於循環的宇宙。
　　李漁靈臺清明，體內的靈力緩緩流淌，這感覺說不出的美妙。
　　他仔細回想著貂蟬體內的寒毒，手指微微壹動，身邊突然寒意大作，空氣仿佛結出層層玄冰，腳下凝出霜花，每走壹步水面就結冰壹個腳印。
　　原來如此……
　　這些腳印，散發著白色的冷氣，就像是萬年堅冰，根本看不到壹絲融化的跡象。
　　通過這種手段，往人身體裏註寒毒，就連陸地神仙都解不掉。
　　李漁壹手指天，開口道：“火！”
　　在他手指上，升起壹個火球，包裹在水中，砰的壹下，散為無數被水包裹的小球，落到他自己的腳印上，這些冰馬上就融化了。
　　李漁收起功法，回到岸邊，這壹招類似天山童姥的生死符，可以掌控壹個人於手掌之間。
　　給他打入寒毒之後，每隔壹段時間，給他壹顆療傷用的水珠，不管是什麽惡人，保管他服服帖帖的。
　　貂蟬被人種上這個寒毒……難道……
　　李漁搖了搖頭，心想這些事，自己還是不要隨便插手的好。
　　他走到壹棵大樹下，壹伸手兩根藤蔓，鋪成壹張吊床，李漁在地上點了壹堆篝火，然後跳到“床上”，準備在這裏歇息壹晚。
　　“妳們兩個在這守著，不要亂跑。”
　　食夢獸是不睡覺的，李漁生怕他們亂跑，去采果子，被人捉了去。
　　甚至碰到野獸，它們兩個都有危險，因為它們的肉身實在是太弱了。
　　大小夢點了點頭，在樹下背靠著大樹，呆坐起來。
　　李漁點了點頭，幾天禦空，讓他有點累了，到頭就呼呼大睡起來。
　　他睡得正香，突然耳邊傳來壹陣壹串鈴聲，這鈴聲帶著奇特韻律，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異界。
　　李漁眼睛霍得睜開，只見眼前飄蕩著壹個魂魄，正朝著李漁的身體靠上來。
　　李漁笑了壹聲，“老兄，我知道自己溫熱的身體，對妳很有吸引力，但是這陽氣妳可吸不走啊。”
　　說完之後，李漁就打算把他超度了，這樣的地方也會有亡魂，估計是被人所害吧。
　　這時樹林裏傳來壹聲輕笑，接著壹道嬌嫩的聲音笑道：“為什麽妳的吸不走，我不信。”
　　輕笑聲中，壹個少女從對面的樹林裏走出，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她聲音清麗，壹字壹句都仿佛晶瑩珠玉在舌尖齒間跳動，說不出的柔美動聽。
　　要不是這裏是荒郊野外，李漁都要懷疑，這是壹個人見人愛的鄰家小丫頭了。
　　她的穿著打扮，和普通鄰家少女壹樣，輕袍緩帶，圓潤面孔如珠如玉，窈窕身段纖美動人
　　她的唇角帶著壹絲笑意，嬌美的五官精致無匹，壹路迤邐行來，就像壹株夜色下行走的玉盞鈴花，風姿搖曳。
　　“妳在養鬼害人？”
　　身為壹個方士出身的道士，李漁對此深惡痛絕，而且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他李漁就是這個小女孩的克星。
　　沒有人，能操縱鬼傷害到自己，李漁有這個自信。
　　他超度的亡魂，沒有壹萬，也有八千了。
　　“人家就是鬼，怎麽養鬼？”
　　李漁眼中精光壹閃，再看向這個女孩的時候，果然她的身體是虛的。
　　她是壹團透明的魂魄，李漁笑了壹聲，坐起身子，說道：“野鬼難當，我助妳早日轉世吧。”
　　“好啊。”
　　小女孩不是很怕他，坐在地上的樹樁上，李漁手指壹動，最終默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壹切、四生沾恩，疾！”
　　話音壹落，周圍的幾個野鬼，都露出歡喜的神色，仰面朝天，攤開雙手，閉著雙眼，緩緩消失。
　　李漁眉心壹皺，因為他看到小女孩紋絲不動，甚至還托著腮，好奇地看著自己。
　　李漁不信邪，不管妳生前是什麽厲害人物，既然死了，鬼魂就都是壹樣的魂體。
　　自己的方術，怎麽可能超度不了，難道她是跳出三界五行的鬼？
　　可是若真的跳出五行三界，又怎麽會成為鬼呢？
　　他手指壹動，救苦往生神咒都超度不了，只能用凈天地咒了。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兇穢消散，道氣長存，急急如律令！”
　　壹道白光之後，小女孩依然壹動不動，只是眨了眨眼。
　　李漁壹下從吊床上跳了下來，繞著女孩走了壹圈。
　　“妳幹什麽，人家都被妳晃暈了。”小女孩隨著他的目光，身子自己轉了起來。
　　“奇了怪了，妳是什麽鬼，怎麽這麽難超度？”
　　小女孩想了壹會，說道：“我不記得了，只是有時候隱約想到，有壹根這麽粗的雷電，劈在了我的身上。他們打我，罵我，剝去了我的皮，挑斷了我的筋，砍斷了我的頭。”
　　李漁咽了壹口唾沫，她比劃的雷電，比自己的腿還粗。
　　這是什麽厲害人物，受刑時候，竟然有勝過天劫的雷電。
　　美猴王大鬧天宮，也就這個待遇吧？
　　難道她是猴子？
　　“呵呵，原來是個厲害的前輩，在下李漁，是神霄宮通達真人林靈素的師侄，天柱山烏角先生左慈的好友，大宋皇帝敕命的正經道人。”
　　李漁生怕這小女鬼暴起傷人，先把自己說的後臺硬壹點。
　　小女孩伸了個懶腰，說道：“妳都超度不了人家，好無聊哦。”
　　李漁剛才話說的有些滿，他自認為沒有對付不了的鬼，還以為超度她是手到擒來，誰知道碰到硬茬了。
　　“前輩說笑了，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會有這麽多鬼呢？”
　　“妳才見了幾十個，水底下有十幾萬個呢。”小女孩指了指遠處，說道“那不是有石碑麽。”
　　李漁趕緊過去，伸手扒開塵土，下面有壹個殘缺的石碑。
　　上面血跡斑斑，隱約可見兩個字：赤壁。
　　難怪……
　　這個地方，死了十幾萬人是有的，而且都是客死他鄉的野鬼。
　　鬼氣如此濃郁，難道養出了壹個鬼王？
　　李漁小心翼翼地瞥了小女孩壹眼，發現她不是很兇殘，也沒有展現出多少的法力。
　　目前為止，她唯壹展露的本事，就是沒法被超度而已。
　　“妳還記得都是些什麽人打妳的麽？”李漁小心翼翼地問道。
　　“忘啦，記不得了。”
　　李漁呵呵壹笑，說道：“前輩，那我就不打擾了。”
　　“妳能超度亡魂，為什麽不幫幫他們呢？”
　　李漁剛想開溜，回頭道：“他們？”
　　小女孩呶了呶嘴，說道：“我不是說了麽，水下面啊。”
　　李漁放出壹道神識，發現水底，有刻著銘文的鐵鎖，鎖住了無數的孤魂野鬼。
　　赤壁壹戰，曹軍都是來自異鄉，被燒死、淹死在南國的水澤裏。
　　竟然還有人這麽缺德，把他們的魂魄鎖住，李漁點了點頭，說道：“是該如此。”
　　他轉了壹圈，身子慢慢浮起，漂到了江面上。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
　　李漁心中默念著咒語，鐵鎖的楔子，慢慢從水底拔出，順著江流被沖走。
　　無數的鬼魂嚎叫著爬了出來，他們圍繞著李漁，幾十年的陰氣已經把這些鬼魂折磨瘋了。
　　李漁身上的陽氣，就像是黑暗中的明燈，對這些鬼魂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們瘋狂地湧向李漁。
　　在李漁的身上，浮現出壹張張符篆，都是超度的咒語。
　　道道魂魄，化為白光，直沖雲霄。
　　李漁周圍，亮如白晝，他的嘴裏念念有詞，手掌不斷翻動。
　　光暈籠罩的李漁，此刻臉上掛著神聖的光暈，凜然不可侵犯。
　　這壹過程，持續了七天七夜，因為是荒郊野外，沒有人發現。
　　等到七天之後，李漁眼睛壹睜，發現自己身處壹個山洞內。
　　“妳醒啦？”
　　李漁疑惑道：“我怎麽在這裏？我徒弟呢？”
　　小女孩笑道：“妳累的昏死過去了，妳的徒弟就是它們兩個麽，這不是就在妳身邊麽。”
　　李漁這才看見大小夢，它們的存在感太低了，雖然就坐在自己的身邊，竟然沒有發現它們。
　　“師……師傅，妳沒事吧？”
　　李漁笑了笑，“沒事。”
　　“妳做了好多噩夢，都是打仗和死人的。”
　　李漁皺眉道：“是麽，我怎麽不知道。”
　　“妳的噩夢被它吃了，吐了好久呢。”小女孩嘻嘻笑道。
　　李漁從風月寶鑒中，拿出壹個大葫蘆，倒出幾個丹藥，丟到嘴裏。然後又倒了兩顆，給大小夢壹人壹顆。
　　兩個食夢獸，用手捧著丹藥，在壹旁小口小口慢慢啃了起來。
　　他只記得，自己超度了赤壁亡魂之後，整個人十分愉悅，但是可能真力也用光了。
　　小女鬼眼巴巴地看著他，問道：“妳們吃的是什麽東西？”
　　“這個？”李漁笑道：“妳不能吃，這是靈力丹，妳吃了沒用。”
　　“真小氣！”
　　李漁哈哈壹笑，說道：“妳吃了真沒用，不信妳嘗嘗。”
　　李漁把葫蘆遞過來，小女孩倒在掌心，低頭聞了聞，然後吃了壹顆。
　　“我好像吃過，不過比妳這個厲害。”小女孩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皺眉說道。
　　李漁對自己煉丹的技術，也是很自負的，聞言笑道：“比我厲害？那妳可能是記錯了。”
　　他超度了這麽多的亡魂，身體內的功德信力，大大增加。
　　那壹股氣海中的真氣，已經和五行靈力的經脈不相上下了。
　　看來還是這個快，李漁心中暗道，真的湊不齊五卷太平經，自己也有壹個退路了。
　　“我真吃過，很多的仙丹。”小女孩說著說著，有些頭疼，捂著腦袋在地上打起滾來。
　　李漁趁機將壹道水靈之力，打入她的身體，發現她竟然有完整的經脈和氣海。
　　這可真是奇怪了，難怪無法超度她，她是真的修出自己的輪臺氣海了。
　　如果她是鬼，那她壹定是鬼王。
　　李漁當了這麽多年的修士，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幫小女孩穩固了經脈，她的臉上痛苦的神色慢慢褪去。
　　“想不起來，就不要再想了。”
　　小女孩點了點頭，又吃了壹顆靈氣丹。
　　李漁拍了拍屁股，說道：“亡魂超度完了，我也該走了。”
　　“妳要去哪？”
　　“不知道，往南邊走走。”
　　小女孩猶豫了壹小會，說道：“那妳帶上我吧，我們壹起走。”
　　“妳也要走？”
　　“妳把亡魂超度了，我留在這沒用了。”小女孩說道：“我是靠那些亡魂修煉的。”
　　“那妳還讓我超度？”李漁有些不太相信。
　　小女孩攤手道：“沒有辦法，他們太可憐啦。”
　　李漁心中壹動，突然想起張乘風的話來，至真至善？
　　他試了壹下，可惜……
　　這個小女鬼雖然有氣海輪臺了，但是她沒有壹條五行慧根，壹條也沒有。
　　“我要去南疆，很危險的，妳也要去麽？”
　　小女孩笑著說道：“妳再仔細想想，我有什麽好怕的。”
　　李漁啞口無言，確實……她是壹個鬼，但是她沒法超度，那她無敵了。
　　免疫超度的鬼，李漁想不出還有什麽能對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