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住處

　　跟著商隊進城以後，李漁有種夢遊的感覺。
　　從山東濟州府，來到開封汴梁城，簡直就是土包子進城。
　　街道上繁華的有點不真實，汴河從城中穿過，浩瀚寬大，壹望無垠，說是河看上去像湖，河上商船漁舟往來如織，不時有數層高的樓船揚帆而過，熱鬧非凡。
　　河邊就是十字大街，清壹色巨大磨平的青石板，漫說是李漁這種從巨野縣來的土包子，就是金陵惡少薛蟠，也被驚得呆呆憨憨，四顧張望。
　　“少主，我們住在哪？”
　　薛蟠大聲道：“那還用說？哪裏最好，就住在哪裏！”
　　“當屬樊樓。”
　　“就住在樊樓！”薛蟠拽著李漁，說道：“妳可千萬不能走，咱們壹塊去汴梁最好的酒樓先吃壹頓，再耍壹耍。”
　　李漁當然不會離開這個飯票，但他深知故作高深是方士必備的技能，臉上故作為難，說道：“好吧，誰讓妳我投緣呢。”
　　薛蟠大感有面子，兩個人勾肩搭背，好的跟親兄弟壹樣。
　　到了樊樓，門口車水馬龍，客流如織，傘蓋紫羅，可見客人們非富即貴。
　　店裏活計笑著說道：“客人來的不巧，早就滿了，這個時候要住店，須得提前三個月預定。”
　　薛蟠咋舌道：“三個月預定？”
　　他雖然跋扈，但是也知道高低，樊樓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那吃頓飯，總有位置吧？”
　　“吃飯簡單，提前三天預定就行。”
　　薛蟠垂頭喪氣，帶著李漁出來上了馬車，他自己興致全無，讓隨從們自行找地方歇腳。
　　後面的夥計還站在門口，賠笑著道：“對不住勒客觀，歡迎您下次光顧。”
　　薛蟠更覺臉上無光，耷拉著腦袋，心煩意亂。
　　“李漁兄弟，下次去金陵，咱們想去哪吃去哪吃，想在哪個酒樓住就在哪住。”
　　李漁笑道：“到了金陵，哪還有比妳家更好的酒樓，肯定不住酒樓了。”
　　“說的也是。”
　　“說起來，妳們家買賣做的這麽大，汴梁這種地方，怎麽可能只來壹次，不如買個別苑，到時候也方便壹些。”李漁循循善誘，“這汴梁繁華如斯，買個院子，只能是漲價，不會虧本的。”
　　“著哇，我怎麽沒想到！”薛蟠眼色壹亮，拍手笑道：“還是妳想的周到，就是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去哪兒打聽好的宅子。”
　　“妳放心，不是我自吹法螺，在風水堪輿方面，兄弟還是頗為在行的。”李漁壹副高人模樣，自矜地說道。
　　他倒是沒有撒謊，如今方術式微，方士們最重要的收入來源，就是給人看風水，選宅基或者墓葬地。
　　李漁是當之無愧的方士中的佼佼者，雖然不是很精通，但是也已經夠用了，畢竟專業對口。
　　薛蟠就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剛才還郁悶不已，這會又沈浸在去買宅子的激動中。
　　他被李漁壹忽悠，要掏錢在汴梁宅子，手底下的隨從都面露難色。
　　薛家有錢不假，但是汴梁的房價，那可是六朝首屈壹指的。
　　要是讓他胡亂花錢，回去之後，夫人那裏，只怕輕饒不了自己這些人。
　　臨行前，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讓大家看好少主，因著他性子浮脫，又容易相信人，這位李漁小道長，本事是夠大的，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幾個在薛家伺候了幾代家主的老管事，湊著頭壹商量，還是決定勸壹下少主，不要沖動。
　　李漁優哉遊哉，看著汴梁街景的時候，後面傳來薛蟠不耐煩地喊叫：“酒樓又住不進，買宅子還不許，難道讓本少爺露宿街頭麽？”
　　管事們苦口婆心，勸導他的時候，李漁慢慢走了過來，笑道：“幾位說的也有道理，不過誰讓薛蟠是我兄弟呢，這樣吧，我保證讓他只花幾萬貫，就能買到壹個豪宅！”
　　幾萬貫在汴梁買豪宅？
　　所有人都露出懷疑的神色，只有薛蟠滿臉高興，“李漁兄弟，妳又有什麽高招了？”
　　李漁呵呵壹笑，說道：“隨我來就是。”
　　他坐到馬車的車頭，手指壹邊掐算，壹邊指揮馬夫趕車，不壹會來到城西壹個巷子。
　　汴梁到處車水馬龍，這巷內卻綠柳成蔭，壹片寂靜。
　　周圍全是白墻黑瓦，大戶人家的府邸宅院，難怪這麽幽靜。
　　李漁眉毛壹動，示意馬夫停車在壹處豪宅前，他看了壹眼，這處宅子十分豪奢，但是卻沒有懸掛“XX府”之類的牌子，應該是城中豪富巨賈，但是沒有官道背景。
　　“就是這壹家，上前敲門，就說我們要買宅子。”
　　“妳說買就買？”薛蟠伸過腦袋來，問道：“他們會賣麽？”
　　“壹定會……”李漁篤定地笑道。
　　“為何？”就連壹向信任他的薛蟠，都有些懷疑了。
　　“因為這宅子裏面，有鬼。”
　　薛蟠差點嚇得跌落馬車，惶恐地說道：“有鬼的宅子，那我們買來作甚？”
　　李漁沖著他壹笑：“這宅子陰氣很重，鬼氣森森，分明就是有厲鬼霸占。此類鬼叫宅鬼，最恨有人住在他所在的宅子裏，勢必會不斷騷擾宅子的主人。有鬼主人就急於出手，我們正好撿漏，區區宅鬼，我手到擒來，到時候豈不是白占便宜。”
　　薛蟠還是有點害怕，說道：“不會抓不幹凈吧？”
　　李漁擺手道：“妳怕什麽，大不了妳采辦完之後，我替妳在這宅子裏住上半年，保證什麽魑魅魍魎都掃的幹幹凈凈。”
　　“有妳這樣的兄弟，這輩子，值了！”薛蟠握著李漁的手，激動地收到，眼中真的湧出了幾顆淚水。
　　把孩子感動壞了……
　　自己接下來在汴梁的住處，也搞定了。
　　李漁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臉皮壹紅，只聽薛蟠說道：“妳捉鬼的時候，我可以在旁邊看麽？”
　　“只要妳不怕，隨便看。”
　　薛蟠有些猶豫，既想長長見識，以後好在飯桌上吹噓。又怕鬼怪太過駭人，還有危險。
　　“他們出來了。”李漁聽到院子裏壹陣腳步聲，光聽腳步聲，就知道此人十分虛弱。
　　“是誰要買宅子，快裏邊請！”壹個青衣的管家，激動地說道。
　　他印堂發黑，臉色蠟黃，腳步虛浮，壹看就是被宅鬼折磨的夠嗆了。
　　薛蟠和李漁對視壹眼，相顧壹笑，都有壹種奸計得逞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