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二十六章 梃杖

　　陳蓉聽罷，恍然大悟，原來這葉春秋，竟還有如此心機，看似莽撞的舉動，其實卻含有另外的深意。
　　確實如此啊，而今宗室們能吃的，壹個是靠朝廷的供養，壹個就是鎮國府的分紅，壹旦供養遭致朝野的攻訐。
　　這個時候，若是再轉過頭來對付葉春秋，除非這些人真的瘋了，不然他們不敢動葉春秋的。
　　人嘛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才是，葉春秋就是他們的後路，真到了抵不住的時候，至少還有壹條退路。
　　葉春秋已是有了幾分醉意，晚風壹吹他越發覺得有些醉了，整個人有些驕傲了起來，口氣也帶了幾分自信。
　　“鎮國府最大的好處，就是能讓這壹攤死水的銀子流動起來。用銀子來生銀子，這是互惠共利的事。許多宗室，正因為有朝廷的供養，方才舍不得將銀子拿出來，反正對他們來說，保障足夠了。
　　這壹次，李公這樣走，不啻是將他們推入了壹個尷尬的境地，若是再像從前，那只能坐吃山空了。偏偏，太祖又有旨意，不準宗室讀書、經營，所以，他們除了背後投資，怕就什麽都不會了。
　　我早已想好了，若是李公的計劃得逞，我便在鎮國府設壹個投資商行，專門吸引他們的資金，做壹樁樁大買賣，陳兄，這兩百多個親王和上千個郡王府，還有無數的靖國將軍、中尉和輔國將軍、中尉，數代的積累，這是多少財富？”
　　“這筆銀子，若是到了我手裏，許多大事，我就可以試著去做了。”
　　葉春秋微微擡眸，見月兒已經升起，那皎潔的光芒幽幽傾灑下來，給他俊朗的面容鍍上壹層耀眼的光輝。此刻他微微側頭看著陳蓉，苦笑著問道。
　　“陳兄，是不是覺得我越發的市儈了？”
　　“哪裏。”陳蓉笑了起來：“只是覺得，妳心思越發深了。我聽到妳要和興王府對賭絕俸的事，當時還以為，妳是冒險，原來，妳是早就打定了主意，想從宗室的口裏搶食，哈……白擔心壹場，如此說來，那篇文章不但要登，往後幾期的太白集，也要著重於此。”
　　葉春秋轉過頭看了看天上的淡月，旋即朝陳蓉微微頜首點頭：“辛苦妳了。”
　　陳蓉這是從寧波開始便交往的朋友，雖然此後葉春秋走上仕途。
　　這些年大家各忙各的，見得越發的少了，可是彼此之間，卻依然不需要太多的酬謝，甚至葉春秋說這壹句辛苦，都覺得有些冒昧，這樣的忙，他陳蓉是該幫的，就如若是陳蓉有事，不需張口，葉春秋也會願意為他跑前跑後，辛苦二字，太矯情了。
　　小廳裏，又傳來唐伯虎的嬉鬧聲：“人呢，人在哪裏，不是說了千杯不醉的嗎？跑了，老張，張兄……”
　　“去妳娘的，老子不老，唐兄，妳也太欺負人了，我才二十有八，妳都可以做我爹了，卻叫我老張，這是什麽意思，我有這樣老？”
　　被張晉這麽壹唬，唐伯虎的酒意醒了幾分，立即笑著改口。
　　“呃，別介意，張老弟……呃，顯得成熟了壹些。”
　　葉春秋和陳蓉對視壹眼，哂然失笑，只得回到小廳去，有張晉在，總是不免會有幾番罵戰，彼此之間相互譏諷和嘲笑。
　　這令葉春秋想起了當初在寧波和杭州的時候，不自覺間，眼角竟有幾分濕潤，心裏有幾分向往那些日子。
　　過去雖不如今日這般鮮衣怒馬，卻有太多令自己懷念的地方，那個小書生，擺著書箱，壹幕幕的事，總好似恍然就在昨日，那美好的日子似乎總是讓人無法忘懷的。
　　他喝醉了，噴吐著酒氣，跌跌撞撞的回到房裏，王靜初壹直在等他，見他踉蹌回來，忙是起身，命人端來了熱水，斟了熱茶，服侍著葉春秋要睡下。
　　葉春秋恍然之間，隱約看到琪琪格，笑道：“琪琪格，妳可知道我是葉春秋嗎？哈，我很厲害的，在寧波，我……”
　　倒頭睡下。
　　次日壹早，葉春秋如常壹般起來，王靜初也是醒了，只是顯得有些倦意，昨夜似沒有睡好，葉春秋摸了摸自己頭，有壹種宿醉之後的痛，便笑問道：“昨夜沒有喝多吧。”
　　“哪裏？”王靜初起來給葉春秋拿了衣衫，壹面嬌嗔道：“整個人都沒聽過，當著我和琪琪格的面，說妳在鄉下害妳的堂弟，還越說越有勁頭，說自己如何和人言笑，心裏卻想著怎麽害人，琪琪格聽著揪著心口，不停的問我，我初入妳門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這樣的……嗯……”說到這裏，王靜初失笑起來：“這樣的奸詐。”
　　“哈……”葉春秋樂了，道：“是呢，為夫小心思多嘛，不成了，突然為夫又想害人了，得趕緊入宮壹趟，去見壹見陛下才好，壓壹壓這心裏蠢蠢欲動的害人之心。”
　　穿好了衣，出去練了壹趟劍，這才動身，到了午門，卻見幾個言官被錦衣衛拉著，似要幫打，又見劉瑾肅然的坐在椅上，翹著腿，要喝令動刑。
　　梃杖？
　　葉春秋呆了壹下，很快他反應過來，微沈著臉色上前幾步。
　　那劉瑾壹見到葉春秋，方才還滿帶肅殺的面上，馬上帶著幾分和善，匆匆趕過來：“鎮國公。”
　　葉春秋看了那幾個禦史壹眼，眉頭壹擰，有些疑惑的道。
　　“劉公公，這是怎麽回事？”
　　在此之前，朱厚照是極少梃杖的，今兒大過年的，居然要梃杖禦史了，非常反常，沒由來得讓人心慌呀！
　　葉春秋第壹個反應，就是劉瑾吹了什麽風，不然好端端的朱厚照動粗做什？思此，葉春秋的心裏便顯得不悅，他對禦史的印象也不是特別好，有時候覺得這些人不但是黨爭的工具，或是整日說三道四、信口開河，可是梃杖就是動粗。
　　皇帝是天子，九五之尊，何必因為這些禦史說錯了什麽，而動手動腳呢？
　　劉瑾立即明白了葉春秋面上的意思，忙道：“咱可冤枉著呢，這……是陛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