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三章 恭喜

　　王縣令回過了神，自己還楞著做什麽，真是瘋了，他見所有人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等著自己拿主意，王縣令當機立斷道：“備轎，去葉家，報喜。本官親自去報。”
　　趙教諭忙道：“下官也去。”刷臉的機會來了。
　　縣中的縣丞、主簿人等，壹個個幽怨的看著王縣令。
　　誰都知道，這是壹個好機會，葉家現在是發跡了，去刷刷臉也好，至不濟，沾點喜氣也不是壞事，這是文曲星下凡的地方，能交好運的。
　　王縣令也是豪氣幹雲，大手壹揮：“都去。”
　　官轎早就備好了，縣裏但凡是有品級的官員人手壹頂，足足七八頂各色官轎，差役和轎夫俱都是換上了紅衣，士紳們也各自上自己的牛車、馬車、藤轎，足足數百人的隊伍，就這樣浩浩蕩蕩往河西去。
　　壹時間遮雲蔽日，熱鬧非凡，再加上有好事的人，不曉得發生什麽事，也是遠遠尾隨，以至於道路都充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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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老太公感覺自己渾身都疼，全身乏力，壹丁點氣力都沒有。
　　大抵的癥狀就是吃什麽都不香，喝什麽都不對胃，睡覺的時候總是從長籲短嘆中醒來，然後覺得自己老臉臊得慌。
　　心裏難受啊，前幾日吹牛吹得好好的，連家裏的長工都要拉到壹邊，很鉆心的問他，妳曉得什麽叫中舉？這中舉有什麽好處？中舉有多難得，好吧，實話告訴妳，春秋是必中的，妳想啊，他是院試案首啊，院試案首，妳可知有多難得，不中舉才怪了。哎……這輩子老夫也是值了，總算有個成器的孫兒能中舉人，將來若真的不成了，到了地下，也總算對得起列祖列宗。
　　然後他總是收獲到許多懂或者是似懂非懂的溢美之詞，大抵是葉老爺公侯萬代之類的話，葉太公滿足了，可是過壹些日子，又想跟尋人去說，即便沒有人，他便坐著喃喃自語，反正嘴巴離了舉人，離了葉春秋，就覺得不自在。
　　可是三叔公傳來的書信，卻是壹下子把他所有的希望統統擊了個粉碎，呀，原來葉弘中了案首，啊呀，除此之外，再無葉家人入榜。
　　這……這是要完啊。
　　三叔公是葉老太公的救命恩人，又曾是舉人，葉老太公這輩子就信他，其他人都不信，三叔公的書信還能有假？
　　這下完了，真的完了，雖然以後還可再考，可是葉老太公就是覺得渾身不舒坦，沒臉見人，身子也糟糕，今兒放榜的日子，他便倚在榻上唉聲嘆氣，老三葉柏是被媳婦逼著來伺候的，倒不是葉柏不孝順，非得讓人逼來，實在是他受不了這個說三句話就要嘆口氣的爹，現在的他就悶著頭，老老實實的坐在塌下頭。
　　然後聽葉老太公繼續嘆息：“可惜啊，可惜……怎麽就不中呢，真是怪了。”
　　“哎，看來是不用心，所謂……所謂驕兵必敗，連中三場，太大意了。”
　　“啊……真沒法活了，老三啊，我不如死了幹凈，活著難受，心裏堵得慌。”
　　若是平時，葉老太公說要去死，葉柏保準要嚇壹跳，哭天搶地的說爹妳別死啊。可是今兒，他很麻木的繼續打盹兒，這話都已經說了壹百遍了，耳朵都出了繭子，早免疫了。
　　葉老太公就開始抹眼淚：“天殺的，必定是他爺倆在外頭沾了什麽晦氣，噢，不會遇到什麽狐媚子了吧，他們的書信再拿來，我再看看，總能找到點蛛絲馬跡。”
　　見葉柏無動於衷，葉老太公怒了：“畜生，妳兄弟和侄子落了榜，妳就這樣清閑自在？妳還是人嗎？拿我的杖子來，打死妳。”
　　葉柏心說，我若是拿杖子給妳，好讓妳打我，我才見鬼了。實在逼得沒法了，只好道：“勝敗乃兵家常事。”
　　“妳懂個屁。”葉老太公暴怒道：“十三歲的舉人，和三十歲的舉人能壹樣嗎？妳什麽都不懂，混賬東西，整天就只知道吃吃吃吃……”
　　正暴怒的時候，門子卻是連滾帶爬地進來：“太爺，三老爺……有人……登門，縣令、縣丞、主簿、典吏、教諭，還有水路巡檢諸位大人登門，還有黃家、張家……也都登門，說是來道賀，來道賀了……”
　　道個哪門子賀啊。
　　葉老太公的腦子有點抽。
　　卻在這時候，似乎這些客人很是無禮，壹個個如狼似虎的沖進來，王縣令當頭，葉老太公給嚇了壹跳，王縣令這麽不知禮數，也不等我穿戴整齊，開了中門去迎接……
　　卻見王縣令雙手抱起。
　　這……給王縣令見禮的應該是自己啊。
　　王縣令作了個揖，喜笑顏開的道：“恭喜，恭喜葉太公，葉太公幸甚，本縣也是幸甚，不不不，是奉化闔縣幸甚，尊府生員葉春秋，高中浙江解元，尊府生員葉景，名列浙江鄉試第三……”
　　什麽？
　　葉老太公楞了壹下，壹時間沒反應過來！
　　壹旁的葉柏的眼睛直了。
　　房中頓時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葉老太公回不過神，終於，所有人湧上來，爭先恐後地朝葉老太公抱拳，七嘴八舌地道：“葉老太公，妳生了好兒孫啊，妳是不知，現在連提學都督都已經驚動了，已經下了旌表，說是葉老太公教子有方，要造石坊，彰顯葉老太公的聲名呢。”
　　“呀……連提學都督都知道我？”葉老太公下意識地道。
　　“怎會不知，只怕要上達天聽了，父子名列浙江鄉試第壹和第三，這放在哪裏，也是壹樁稀罕的事。”
　　猛地，葉老太公突然淚流滿面，他終於接受了這個幸福的事實，壹下子，腰桿子挺了起來：“老三，還楞著做什麽，讓妳幫忙當著這個家，難道是教妳做木樁子的，妳沒聽到嗎，妳的兄弟，妳的侄子這是光耀門楣了，出息大發了，趕緊的，把人都叫出來，待客，待客！”
　　他哪裏像是病了的樣子，聲震瓦礫，聲音隔得幾百米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