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五章 前世今生

　　陽面色鐵青，嘴唇發顫。
　　嚴瀟不停搖頭，嘴裏壹直說著不。
　　沈骸整張臉已經完全猙獰，淚流滿面。
　　陳致遠雙目赤紅，死死地咬著牙。
　　欣欣最是瘋狂，她不停地抓著自己的臉，抓出了壹條條血痕，甚至自己的指甲縫裏都留下了血肉也不停歇。
　　玉成林滿臉恐懼，瞳孔放大到了極致。
　　許壹臉上在笑，但眼裏卻滿是淚水。
　　鐘雪燃壹臉失魂落魄，後悔，崩潰的情緒在她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聶雲真則縮成了壹團，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肩膀，渾身發抖。
　　在場之中，都被那詭異的唱腔勾起了不堪的回憶。
　　唯有兩人無動於衷。
　　壹個……是目前被“戲中鬼”共用壹身的梅思君。
　　另壹個，就是秦滿江。
　　秦滿江陷入了茫然之中。
　　他看到了壹片空白，什麽都沒有，也什麽都不剩。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茫然，無措，沒有任何意義。
　　這期間，河水已經慢慢漲了上來，淹沒到了戲樓中來，此刻已經漫過地磚，浸濕了他們的鞋底。
　　秦滿江低頭看了壹眼，戲臺上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周圍的紙人，發出了各種各樣的哭聲，哀嚎，河面掛起了嗚咽的風，裹著紙人的哀泣哭嚎在戲樓中盤旋。
　　河水……越來越高了。
　　秦滿江的心卻在漸漸往下沈。
　　他推了壹把身邊的許壹。
　　“餵！醒醒！”
　　許壹笑中帶淚，仍是醒不過來。
　　秦滿江又伸手推了推另壹邊的欣欣，這次他也顧不得會不會驚擾到戲臺上那個唱戲的“鬼”了，大喊道：“都快醒醒！”
　　然而他話壹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又沙又細，和剛才報幕“開場了”的聲音如出壹轍。
　　這聲音不像是人，倒像是把紙揉成壹團時發出的聲音。
　　秦滿江壹驚，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觸感是……紙？！
　　我也是紙人？！
　　難以置信的荒謬感湧上心間，此刻河水已經漫過地磚，淹沒了所有人的腳掌。
　　秦滿江駭然發現，包括自己在內，大家被水泡了的腳，此刻已經變成了壹張濕漉漉的紙！
　　想跑？
　　根本不可能，不僅無法離開椅子，就算離開了，這已經軟趴趴的“紙腳”也根本不可能走得動！
　　“別白費功夫了。”
　　梅思君怔怔地看著戲臺上。
　　“這才是真正的黃泉戲，在黃泉之地，給下黃泉之人所唱的戲曲。”
　　“活人聽了，還活得成嗎？”他扭頭看了壹眼秦滿江。
　　秦滿江伸手越過欣欣，抓住了梅思君的衣領：“妳到底是誰？”
　　“我是梅思君，也是林煙清，更是……李雲秀。”
　　她轉過頭來，三張絕美的臉在這壹時刻同時出現，不停變幻！
　　“妳！”秦滿江緩緩松開了抓住他衣領的手，心中震撼莫名，壹直以來隱隱約約的怪異感終於得到了確認。
　　是了……為什麽只有梅思君會做那個夢？
　　梅思君為什麽會和林煙清共用壹個身體？
　　林煙清為什麽知道李雲秀的所有事？
　　她知道得之詳細，已經超過了傳聞的程度。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我就是李雲秀。”梅思君喃喃說道。
　　“秦滿江，”他認真地看著秦滿江，“妳其實和我很像。”
　　秦滿江的心臟猛然壹跳：“妳是什麽意思？”
　　梅思君搖搖頭，問道：“如果有壹天，妳的腦袋裏突然出現另壹個意識，它告訴妳……其實妳是另壹個人，然後妳發現，妳這短暫的二十來年的記憶，只不過是另壹個人漫長記憶中的壹段時，妳會怎麽做？”
　　秦滿江被他問住了。
　　對自我的認知，自從進入怪談世界以來，秦滿江已經越來越茫然。
　　在有了蝴蝶島和這次的“靈魂”出竅的體驗後，他更加確認，那副名叫“秦滿江”的身體，對他而言……更像是壹種束縛。
　　它不停地規範著他的壹言壹行，事實上，就和秦滿江潛意識裏選擇的朋友，以及這次選擇的“醜角”壹樣，他的骨子裏，是壹個有些玩世不恭的人。
　　但身體不讓他做那樣的人。
　　似乎他該溫文爾雅，他該能言善辯，他該博聞強識。
　　那樣的“秦滿江”，很不錯。
　　但不是他。
　　秦滿江回答不出梅思君的問題，河水還在向上蔓延，被水打濕的地方，全都重新變回了紙。
　　梅思君仰頭看著戲樓後高懸的月亮，長出壹口氣，說：“這是壹個……李雲秀時代就出現的怪談。”
　　秦滿江怔怔地看著他，梅思君緩緩說道：“對，妳沒聽錯，這個怪談的時間，已經有壹百多年，甚至更遙遠，李雲秀，或者說……以前的我，也是被怪談遊戲選中的人，她要在七日之內破解【黃泉戲】，可黃泉戲要如何才能破？李雲秀不知道。”
　　“她發現了井下的墓穴，看到了道人和五頭厲鬼的傳說，她了解到了玉蟬的作用。”
　　“可這時……她也發現了班主趙啟功的異常。”
　　“趙啟功似乎是壹個活了很久的人，她看到他吸幹了戲班成員的血肉，將他們變成了幹屍壹樣的活死人。”
　　“她在他的嘴裏發現了壹枚玉蟬，那是道人和五頭厲鬼傳說中的壓魂之物！”
　　“可這時候，七日時限，已經快到了。”
　　“她不想死……於是，她盜取了趙啟功的玉蟬，含著它跳入井中，生生淹死了自己。”
　　“她是天生特異的人，雌雄同體，靈魂雙分。玉蟬保住了她的主靈魂，令她思緒尚存，成了鬼壹樣的存在，卻有人壹樣的思量。”
　　“而她的另壹半靈魂，卻流散於世間，附身在壹個未出生的胎兒身上，成了……林煙清。”
　　梅思君的講述讓秦滿江難以置信，梅思君自己也在出神：“也許是命中註定，林煙清從小便隱約記得自己有壹個姐姐，在【南枝坊】唱戲，於是，她也來了。”
　　梅思君看著秦滿江，笑了笑：“李雲秀沒死，怪談時限到了也沒有結束，而她的另壹半靈魂林煙清，便會壹直投胎轉世，壹次次被怪談遊戲選中，壹次次去【南枝坊】，壹次次……喪命於此，開啟下壹個輪回。”
　　“這次……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