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六回　遠走高飛
　　練過掌力的手，當然瞞不過老伯。
　　握過刀劍的手，也瞞不過老伯。
　　甚至連學過暗器的手，老伯都壹眼就能看出。
　　但鳳鳳練的是鴛鴦腿。
　　所以她瞞過了老伯。
　　老伯現在才明白她的腿為什麽夾得那麽緊。
　　這也許是因為他已太久沒有接近過女人，沒有接近過女人的腿。
　　壹剎那間，她已踢出了五腿。她踢得很快、很準確，而且很有力。
　　這點老伯看得出。她停下來的時候，並沒有臉紅，也沒有喘氣。
　　老伯目光閃動，道：“這是誰教給妳的？”
　　鳳鳳道：“高老大，她始終認為女人也應該會點武功，免得被人欺負。”
　　她抿著嘴壹笑，又道：“但她認為女人就算練武，也不能將壹雙手練粗，因為男人都不喜歡手粗的女人，而且她還說……”說到這裏，她的臉忽然紅了。
　　老伯道：“她還說了什麽？”
　　鳳鳳垂下頭，咬著嘴唇道：“她還說……女人的腿愈結實、愈有力，就愈能讓男人快樂。”
　　老伯看著她的腿，想到那天晚上她腿的動作。
　　他心裏忽然升起壹種欲望。
　　他已有很多年不再有這種欲望。
　　鳳鳳眼波流動，已發現他在想著什麽，突然輕巧地躲開，紅著臉道：“現在不行，妳的傷……”
　　她拒絕，並不是因為她真的要拒絕，只不過因為她關心他。
　　對男人來說，沒有什麽能夠比這種話更具誘惑的了。
　　在這種情況下，壹萬個男人中最多也只有壹個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幸好老伯就是那惟壹的例外。
　　所以老伯嘆了口氣，道：“看來妳那高老大不但很聰明，而且很可怕。”
　　鳳鳳道：“她的確是的，但她卻說，愈可怕的女人，男人反而愈覺得可愛。”
　　老伯微笑道：“這句話我壹定會永遠記得。”
　　鳳鳳眨了眨眼，道：“現在，妳總該相信我了吧？”
　　老伯道：“我相信。”
　　鳳鳳歡喜嚷道：“妳肯讓我去了？”
　　老伯道：“不肯。”
　　鳳鳳幾乎叫了起來，道：“為什麽……為什麽？”
　　老伯道：“妳就算能離開這裏，也無法到達飛鵬堡。”
　　他沈著臉又道：“這條路上現在必定已到處都有他們的人，妳不認得他們，他們壹定認得妳。”
　　鳳鳳道：“我不怕。”
　　老伯道：“妳壹定要怕。”
　　鳳鳳道：“妳認為我的武功那麽差勁？”
　　老伯道：“據我所知，律香川的手下至少有五十個人能活捉妳，壹百個人能殺了妳！”
　　他當然知道。
　　律香川的手下，以前就是他的手下。
　　鳳鳳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腿，忍不住道：“妳說只有五十個能活捉我，反而有壹百個人能殺我？”
　　老伯嘆道：“因為捉壹個人，比殺了他更難得多，妳若連這道理都不懂，怎麽能走江湖？”
　　鳳鳳眼波流動，忽又擡頭，道：“但他們絕不會殺了我的，是不是？”
　　老伯道：“不錯，因為他們壹定要從妳口中逼問我的下落。”
　　鳳鳳道：“那樣就更好了。”
　　老伯皺了皺眉，道：“怎麽會更好？”
　　鳳鳳道：“因為他們若問我，我就會告訴他們，妳早已坐著馬車遠走高飛了，我甚至還會指出壹條路，叫他們去追。”
　　她臉上帶著很得意的表情，因為她總算已想到了壹點老伯沒有想到的地方。
　　老伯道：“妳認為他們會相信妳的話？”
　　鳳鳳道：“當然會相信，因為他們始終還認為我是他們那壹邊的人，怎麽會想到……想到我已對妳這麽好呢？”
　　她垂下頭，臉又紅了。
　　老伯道：“他們若問妳，是怎麽逃出來的？妳怎麽說？”
　　鳳鳳道：“我就說，因為妳受的傷不輕，自知已活不長了，所以就放了我。”
　　她接著又道：“我這麽樣說，連律香川都不會不信，因為妳若要殺我，我早就死了……”
　　她慢慢地擡起頭看著老伯，目光是那麽溫柔。
　　她的嘴雖已沒有說話，但眼睛卻在說話——說出了她的情意、她的感激。
　　老伯也在看著她，過了很久，突然搖頭：“我還是不能讓妳去！”
　　鳳鳳的手漸漸握緊，突然以手掩面，失聲痛哭，道：“我知道妳為什麽讓我去，因為妳還是不信任我，還以為我會出賣妳，妳……妳……妳難道還看不出我的心？”
　　老伯長長嘆息了壹聲，柔聲道：“我知道妳要走是為了我，但妳知不知道，我不讓妳去，也是為了妳？”
　　鳳鳳用力搖著頭，大聲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懂。”
　　老伯柔聲道：“現在妳也許已有了我的孩子，我怎麽能讓妳去冒險？”
　　對這件事他比以前更有信心，因為他已發覺自己並沒有那麽老。
　　他既然還能有欲望，就應該還能有孩子。
　　鳳鳳終於勉強忍住了哭聲，道：“就因為我已可能有了妳的孩子，所以才更應該去。”
　　老伯道：“為什麽？”
　　鳳鳳抽泣著，壹字字道：“因為我不該讓孩子壹生出來就沒有父親！”
　　這句話就像條鞭子，卷住了老伯的心。
　　鳳鳳淒然道：“妳自己也該知道，這已是妳最後的希望，妳絕不能再失去
　　這壹組人，妳的仇敵不止律香川，還有萬鵬王，就憑妳壹個人的力量，無論如何也鬥不過他們！妳就算還能活著出去，也只有死。”
　　這些話她剛才已說過，不過現在已完全沒有惡意。
　　她每個字都說得那麽沈痛，那麽懇切。
　　老伯無法回答，更無法爭辯，因為他也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他對自己也實在沒有信心。
　　鳳鳳凝視著他，忽然在他面前跪下，流著淚道：“求求妳，為了我，為了孩子；為了妳自己，妳都應該讓我去，否則我寧可現在就死在妳面前。”
　　老伯又沈默了很久，終於壹字字緩緩道：“距離飛鵬堡不遠的小城裏，有個鏢局，以前的主人叫武老刀，武老刀死了後，鏢局已封閉。”
　　鳳鳳眼睛亮了，失聲道：“妳……妳肯了？”
　　老伯沒有回答，只是接著道：“妳只要壹走進那鏢局，就會看到壹個又矮又跛的老人，他壹定會問妳是誰，妳千萬不能回答，連壹個字都不能回答，要等他問妳七次之後，妳才能說‘潛龍升天’，只說這四個字，他就明白是我要妳去的了。”
　　鳳鳳突又伏倒在他腿上，失聲哭泣。
　　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這時應該悲哀？還是值得歡喜。
　　無論如何，他們現在總算有壹線希望。
　　但又有誰知道那是壹種什麽樣的希望呢？
　　這密室的確建造得非常巧妙。
　　鳳鳳潛入池水，找著了水池邊的壹柄把手，輕輕的壹扳，就覺得水在流動。
　　她順著流動的水滑出去，往上壹升，就發覺人已在井裏。
　　擡起頭，星光滿天。
　　好燦爛的星光，她好像是第壹次發覺星光竟是如此輝煌美麗。
　　連空氣都是香甜的。
　　她深深地吸進壹口氣，忍不住笑了，連眸子裏都充滿了笑意。
　　她無法不笑，無法不得意。
　　“沒有人能欺騙老伯，沒有人能出賣老伯！”
　　想到這句話，她更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但現在她當然還不能笑得太開心，她還要再等壹等，等老伯已絕對聽不到她笑聲的時候。到了那時，她隨便要怎麽笑都行！
　　星光滿天。
　　壹個美麗的少女慢慢地從井裏升起，她穿的雖然是件男人的衣裳，但濕透了之後就已完全緊貼在她身上。
　　星光下，濕透了的衣裳看起來就像是透明的。
　　淡淡的星光照著她成熟的胸，纖細的腰，結實的腿……照著她臉上甜蜜美麗的微笑，照著她比星光還亮的眸子。
　　她看來就像是天上的仙子，水中的女神。
　　夜很靜，沒有聲音，沒有人。
　　她忽然銀鈴般笑了起來，笑得彎下了腰。無論她笑得多開心，都是她應得的。
　　因為她不但比別人美麗，也比別人聰明——甚至比老伯都聰明。
　　為什麽少女們總能欺騙老人？甚至能欺騙比她精明十倍的老人？
　　是不是因為老人們都太寂寞？所以對愛情的渴望反而比少年更強烈？
　　所以連壹個目不識丁的少女，有時也會令壹個經驗豐富、睿智飽學的老人沈迷在她的謊言裏。
　　是她真的騙過了他？
　　還是他為了要捕捉那久已逝去的青春，所以在自己騙自己？
　　無論如何，青春總是美麗的。
　　自由更美麗。
　　鳳鳳只覺得自己現在自由得就像是這星光下的風，全身都充滿了青春的歡樂，青春的活力。
　　她還年輕，現在她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想到哪裏去，就能到哪裏去。
　　“沒有人比老伯聰明！沒有人能令老伯上當！”
　　她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現在她隨便想怎麽笑都行，想笑多久，就笑多久，想笑多大聲，就笑多大聲。
　　可是她笑得好像還太早了些。
　　突然間，她笑聲停頓。她看到了壹條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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