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名為信任

　　話音落下，二人卻久久未敢行動，只有牙齒磕碰聲依舊。
　　“好，好……”飛哥喘著粗氣，招手示意曼曼過來，“來吧，只有七發子彈而已。”
　　曼曼手腳並用爬向飛哥，雙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槍，語無倫次地說：“怎麽辦……該怎麽辦……”
　　“慌什麽？妳又不是沒開過槍！前幾天那個臥底，不就是妳壹槍爆了他的頭？！還有他老婆孩子，不也是妳殺的？妳現在怕個什麽東西？！”飛哥露出了壹個難看至極的慘笑，用力握住曼曼的手，讓槍口對準自己的左手，“總共七發子彈，妳打我壹槍，我打妳壹槍，我們輪流分攤傷害，妳挨三槍我挨四槍，我們都只往手上打，打完就能活下去！”
　　“可是……”曼曼剛出聲，就被飛哥淩厲的眼光止住，他幾乎是吼了出來：“不就廢壹只手！手難道不比命重要？！”
　　曼曼做了幾個深呼吸，心情終於平穩下來，她瞄準飛哥的手，眼中浮現起地下勢力特有的狠辣，手指搭上扳機……
　　陡然間，曼曼猛地轉身將槍口指向奇諾！
　　“砰！”槍聲震響如雷，在倉庫裏回蕩著。
　　只見奇諾手中握著壹把小巧的PPK，槍口正在冒煙，女人身前壹寸的地面多了個焦黑的彈孔。
　　近在咫尺的死亡壓迫讓曼曼眼前壹黑，雙手止不住哆嗦，手中的槍掉落在地板上。
　　“這只是警告，再有下次……”奇諾露出神秘的微笑，話只說了壹半，反而更讓人畏懼。
　　飛哥趕緊雙手在空中亂揮著：“不會不會！絕對不會了！”
　　他把曼曼拉過來，出聲催促：“別做傻事……這人恐怕是專業的……”
　　曼曼這才如夢初醒，顫著手去拿掉落在地的槍，卻又因抖得太厲害而脫手，反復五次後終於將槍拿穩，對準飛哥的左手，咬緊牙關，用力扣下扳機。
　　“砰。”
　　鮮血應聲飛濺，在飛哥手掌後呈扇形潑灑而出，觸目驚心。
　　“啊……”飛哥低沈嘶嚎起來，瞪眼看向手中那個前後通透的彈孔，魔怔般獰笑著：“對……就是這樣，很快……就結束了。”
　　曼曼將手槍遞給飛哥，哆哆嗦嗦伸出自己的左手，帶著哭腔說：“妳打偏壹點……別打正中心……”
　　“好。”飛哥會意壹笑，隨即擡起槍……
　　“砰砰砰砰砰砰！”六聲槍響，彈匣直接打空。
　　槍聲落幕，曼曼呆呆地低下頭，看向自己身上六個血肉模糊的彈孔：“妳……”
　　她想擡頭看看飛哥現在是壹副什麽樣的嘴臉，卻在半途就已脫力，腦袋壹歪，整個人向後癱倒，身上的彈孔還在向外溢著鮮血，溪流般汩汩不絕，在地面上延伸出十幾條紅色支流。
　　飛哥扔掉槍，壹路磕磕碰碰爬到奇諾腳下，低伏著身子，顫聲說：“妳沒說每人每次只能開壹槍，對吧？我打完了！打空彈匣了！兄弟，放過我吧！倉庫裏這些貨，本來是要運去東南亞的，現在全部歸妳！妳要什麽我都為妳做！”
　　奇諾饒有興致地問：“做什麽都可以？”
　　“做什麽都可以！做牛做馬做狗……什麽都行！”飛哥連連點頭，汗水從額上溢出，順著他的動作滴落在地上。
　　奇諾：“妳和這個女人是情侶對吧？在壹起多久了？”
　　飛哥哆哆嗦嗦說：“是情侶……在壹起12年了……”
　　奇諾轉頭看向白，她默默看著眼前這壹幕，臉上沒有表情，就像壹具沒有刻畫出表情的人偶。
　　奇諾蹲下身和她平視：“他們在壹起12年，是妳迄今為止人生長度的兩倍。12年的陪伴讓她信任這個男人，也讓她付出了生命。這就是對錯誤之人委以信任的代價。”
　　白抿著唇，默默打出壹行字：“我可以信任妳嗎？”
　　奇諾：“妳現在信任我嗎？”
　　白不假思索點頭。
　　奇諾：“為什麽？”
　　白打字：“我只認識妳，生命裏沒有其他人。”
　　奇諾眼中滿是詭邃的笑意，他將手中的PPK放到白手中：“對著我的頭開壹槍。”
　　白猶豫了，迷茫地看著他。
　　奇諾：“妳說過妳信任我，現在為什麽不聽我的命令？”
　　白打字：“妳會死。”
　　奇諾：“也對。但戲劇的第壹幕出現壹把槍，在戲劇的第三幕，槍壹定要響。妳既然不想對我開槍，那就對自己開槍吧。”
　　白看著手中的PPK，瑰紅色眼瞳充滿了迷茫。
　　她是個棄嬰，流浪貓帶大的，它們從垃圾堆裏找來殘羹剩飯，自己吃完就把剩下的分給她，壹口壹口把她餵大。
　　4歲那年，最後壹只流浪貓死了，她就開始在街頭獨自生活。
　　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只有剩飯的酸腐，垃圾桶的臭味，還有冷。
　　在她看來，這就是世界的全部。
　　直到認識奇諾，她才知道，原來有東西是甜的，它叫奶糖。
　　原來人身上可以這麽好聞，滿是草莓的芬芳。
　　世界上其實也有暖的東西，被子……還有擁抱。
　　她不知道奇諾為什麽把她從街頭帶走，給她取名，幫她治病，教她認字，讓她見識了那麽多美妙的東西，現在卻又要玩笑似的毀掉她。
　　原因不重要了。
　　如果妳希望看到這壹幕，那便如此吧。
　　短暫的相處就像壹場夢，但真是壹段不錯的人生啊。
　　白乖巧地用槍指著自己的頭，扣下扳機。
　　“嗒。”空膛的聲音響起。
　　PPK裏只有壹發子彈，剛才已經被奇諾打掉了。
　　白失神時，奇諾拿走PPK，俯身到她耳邊，聲音裏盡是融化的溫柔：“歡迎來到我身邊，白。”
　　“現在，第三課。”奇諾牽著白走向飛哥，有禮貌地詢問道，“毒販先生，我有個請求。這孩子太鈍了，妳能讓她變得鋒利壹些嗎？”
　　“什麽意思……”飛哥神情呆滯，怔怔擡頭看向奇諾。
　　“砰！”猝然間，奇諾抓起男人的脖子，將其重重砸在桌面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物品都彈起，藥瓶東倒西歪，滾落下桌面摔得粉碎。
　　“O妳O！妳說了會放過我！”飛哥絕望地嘶吼著，頭被奇諾的小手死死按在桌上，整個人不斷掙紮著，卻又絕望地發現，自己的力氣竟遠不及這個體型秀氣的少年。
　　奇諾的琥珀色眼瞳充盈著微笑：“可是妳也說過，我要妳做什麽都行，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