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敵我陣營（上）

　　宋征端坐在密室當中，周圍的奇陣是史乙生前布置的，他手中捏著壹枚古符，沈聲說道：“可以發動了。”
　　古符的另外壹頭，有壹個居高臨下的宏大聲音問道：“當真？妳有幾成把握？”
　　“三成。誓死壹搏，若不設法脫離，下壹個死的可能就是我了。如果我死了，大家只怕都會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場。”
　　那聲音便答道：“好！”
　　……
　　望山城，萬利票號。
　　以往生意興隆的門店現在壹片狼藉，有壹位修士衙門的大人抱著胳膊，淩虛站在門前三丈的半空中，冷眼看著這壹切。
　　數十名修士差役已經沖進去，手持公文開始查抄。萬利票號背後也有貴人，可是這壹位大人的來頭更大，完全無視票號的靠山。
　　掌櫃的帶著幾個檔頭，和壹眾夥計都被押在壹邊，縮成了壹團瑟瑟發抖，心中暗暗叫苦，不知究竟是什麽地方惹著了這位爺，招來了這壹番禍事。
　　街坊四鄰暗中探頭探腦的張望著，修士的威壓直出三裏，行人曉得這是修士老爺辦事，不敢駐足觀看，匆匆繞行而過。
　　時間不長，裏面有人喊道：“大人，罪證到手。”
　　修士大人壹聲冷笑，看也不看掌櫃的他們壹眼，壹揮手道：“回衙門。”
　　差役們呼呼啦啦的出來，也不知究竟搜查到了什麽東西，跟在了大人身後騰空而起，各自踏了自己的法器飛走了。
　　他們出了城，到了數十裏之外，那位大人把手壹揮，身後的差役們呼呼啦啦的掉下去，落在地上都化作了壹片草梗樹枝，他獨自壹人悄然而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
　　萬裏之外，神燼山當中，紫金葫蘆和蓮花火焰存在於虛空意義上的“無窮高”處，淩空壹望，下面的壹切在天條層面上“盡收眼底”。
　　無遮無攔，無有機密。
　　哪怕是資深鎮國在他們面前，也“壹目了然”。
　　“壹座虛假的禦前神墳？”
　　“亡神故國已空。”
　　“那魔物到底想要什麽？它提前取走了亡神故國中秘藏的‘神權’，可是那東西在如今的星海中毫無用處。”
　　壹番探討並無結論，兩位神秘的存在壹同忌憚道：“蒙蔽天機、九偽壹真，瞞天過海、虛實難辨——當真了得！”
　　他們親身而至，尚且無法看穿天火的布置，它真有可能蒙蔽蒼穹之上的那些存在。
　　紫金葫蘆忽然發出笑聲：“這些事情不應該咱們去操心，讓祂們著急去吧。妳我……正可以渾水摸魚。”
　　蓮花火焰也說道：“是極，我們恰恰應該推波助瀾。”
　　葫蘆和火焰壹晃，從虛空高處消失不見，同壹時間，整個神燼山多處被上蒼關註的隱秘所在都“發生了壹些事情”，進壹步擾亂星海中的目光。
　　……
　　壹陣幽風吹來，武山路的眼皮微微壹動睜開來，四下裏壹片幽暗，隱隱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燒，此處似乎是幽冥和厚土之間的“空隙”，屬於“生死”天條大威能籠罩的陰影之外，以特殊威能在此地可以逆轉生死，逃脫幽冥的掌控。
　　他活動了壹下身體，有些不敢相信，伸出手來猶豫著捏了壹下自己的肉身。頓時熱淚盈眶！這種真實的感覺久違了，沒想到真的還有這壹天，他能夠重塑肉身，回歸陽世。
　　他看了看四周，深邃的黑暗當中，隱隱有天火在燃燒。武山路心中五味雜陳，他在最後關頭以身體內的那壹絲天火燒滅了那壹頭鬼王，終於將黑暗深淵中，天火密旨要求的東西帶了回來。
　　他不知道這壹枚粗糙的椎狀燧石，才是天火真正的目的，他感恩於天火復活自己，可是卻又糾結於自己身死也是源自於天火。
　　但毫無疑問，他心中懷有敬畏——自然是恐懼大過尊敬——他朝著天火的方向深深壹拜，轉身而去的時候，身後的黑暗中，燃燒起了兩道光明的火線，火線當中，是壹條康莊大道，通往重生。
　　他壹步步走過去，眼前越來越明亮，終於呼的壹聲，和煦的微風吹來，眼前壹片開明，綠意森森，山嶽竦峙，他回來了。
　　“啊——”武山路張開雙臂朝向蒼天壹聲徹底的狂吼，群鳥驚飛，荒獸回應。
　　……
　　壹陣幽風吹來，魂魄如燈再次點亮。
　　天火當中有兩條小溪汩汩而來，壹道清澈甘冽，完全由靈氣液化而成，來自於靈河源頭。另壹道渾濁粘稠，完全由妖氣液化而來，出自冥河水眼。
　　兩道小溪匯聚在壹處，化作了壹道如同太極壹般的漩渦，越來越粘稠，可是這漩渦旋轉的卻是越來越快，似乎真的有兩條陰陽魚在其中攪動著。
　　魂魄沈落進來，忽然漩渦平靜了下來，下面有什麽東西浮起來，凹凸不平。漸漸地這些溪水幹涸了，凝固成壹層半透明的薄膜。
　　壹陣呼吸聲傳來，兩道吸氣沖破了薄膜，壹伸手將薄膜徹底扯去了。他猛的坐了起來，眼中有渾濁和玄黃旋轉沈澱著，逐漸變得清明。
　　只是雙眼中，瞳孔壹片漆黑，十分詭異。
　　好壹會兒，這種漆黑才最終隱去，他恢復了正常，疑惑的看著周圍：“這是……什麽地方？”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用力握了握，壹切極為真實：“可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多次重生，對於魂魄和肉身狀態的區別十分清楚，不必驗證也知道自己此刻實實在在的活著。
　　他猛地想起了什麽，霍然起身壹看，身後壹片熊熊天火，他正處在天火的核心位置上。再壹低頭，腳下黑紅兩色的火焰正圍繞著安靜燃燒，壹切悄無聲息，卻有驚雷在他心中炸響。
　　很快他就明白了：“我死了，可是我又活了。為什麽會活過來？因為天火需要我。”
　　他剛才就看到了，自己雖然肉身無礙，可是肌膚壹片如魔的灰黑，此時正在逐漸恢復正常。而他進壹步在自己身體內發現了壹些異常，他和天火之間，有壹種特殊的關系——對於他來說，天火的意誌無法違抗。
　　這不同於以前活著的時候，天火頒布聖旨，以生死威脅他，現在是天火的意誌他根本無從抗拒，哪怕心中不情願，也還是會毫無保留的去執行。
　　這是天火固化在他體內的壹道全新的“天條”！
　　他剛剛還有些歡喜，畢竟活下來了，可是此刻卻壹片黯然，自言自語：“我以後還是史乙嗎？”
　　他心中已經感應到了壹道天火的意誌，雖然極不情願，卻也只能大步而出堅定執行。
　　……
　　武山路剛剛在山中行走了小半個時辰，貪婪地呼吸著充滿了生機的空氣，就被這壹刀斬飛了頭顱。
　　他的頭顱在空中翻滾著，視線不斷地旋轉變幻著，心中無限的不舍：終究還是鏡花水月，壹切成空。
　　咚！骨碌碌……
　　他的人頭滾進了山間的草叢裏，無頭的屍身也跟著倒了下去。
　　如聖旨提前所說，真正永遠的解脫了。
　　史乙收了已經變成漆黑的“劈山刃”，默默地往山中深處而去。
　　除掉了武山路之後，他就明白了自己下壹個去處：禁衛神軍北大營！
　　他也在這壹刻明白了，這世上只有自己能夠進入這座曾經的神軍大營，這才是他為什麽會被天火復活的真正原因。
　　當日他在禁衛神軍北大營中，誤打誤撞的融合了壹團英靈烈魂——這個概率非常小，自從那座大營變成這般模樣以來，無窮歲月中，不知道有多少生靈闖入其中，但只有史乙壹個融合了英靈烈魂，被那座大營認可為“自己人”。
　　所以他從禁衛神軍北大營出來之後，修行速度詭異的飛快；所以在崔氏諸人的眼中，他是罕見的“十世英烈”資質。
　　天火需要禁衛神軍北大營中的壹樣東西，他需要去為天火取回來，不能違抗。
　　史乙行走在山野之間，忽然想起來壹個可能：若是有壹天，天火要殺了宋征他們，自己能夠違抗嗎？
　　山風冰涼刺骨，他呆呆的站住了，心中壹片大惶恐，茫然不知所措……
　　……
　　三天之後，宋征恢復了平靜，石原河老大人也知道了消息，數次安慰他，宋征顯得很冷靜，謝過了石原河，讓他放心自己能闖過這壹關。
　　曹古齡他們幾次來看望，宋征壹身淡然，讓他們安心當兵，磨練自身，提升實力，等待下壹道聖旨。
　　所有人都以為他真的已經從史乙的死亡中走了出來——畢竟自從天火降下，生離死別已經成了常態。
　　有時候，見的多了自然就會變得漠然。
　　只有趙綃他們幾個人看得出來，宋征眼底深處，藏著壹片寒淵玄鐵壹般的冷硬，此生此世恐怕也難以化去。
　　眾人暗暗擔心，私下裏商議壹番。
　　這天苗韻兒壹口氣將《天妖夜宴圖》中她現在能夠烹制出來的丹食全都做了出來，準備豐盛，把大家壹起喊了過來。
　　趙綃出面，跟石原河老大人討要了百壇美酒。
　　瘦了壹圈的王九把宋征按在了座位上：“醉壹場吧，史頭兒不在了，但咱們還得活下去。咱們得讓那該死的魔物明白，咱們每壹個，都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它想捏死咱們也沒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