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大人若不棄

　　“莫非……是冥冥之中的天命？”
　　“不然，在天牢中……已是必死之局。”
　　悼天王姚當腦海裏蹦出了壹個大膽的想法。
　　也由不得他不這樣想。
　　老三坤天王生性粗豪，雖粗中有細，可難以獨當壹面。在四明山寨中，唯有他和威天王能壓住徐行壹頭。如今威天王另走，只剩他壹人，獨木難支是必然的。
　　本來他的打算是，讓老二威天王和徐行互相敵對，而他作為大哥居中調和。至於老三，哪壹方弱勢，就支使老三去幫助哪壹方。
　　帝王心術，他亦是懂得。
　　先前……徐行剛入山，沒拜把子的時候，他就故意用言語“暗示”了坤天王，壹句“大哥信妳”，將徐行的“不測”後患推到了坤天王身上。
　　“老二為什麽要走？”
　　悼天王沒想明白。
　　……
　　另壹邊，徐行營房。
　　燭火高明。
　　壹個身影鬼鬼祟祟的鉆了進來，“徐大人，今日悼天王和妳會面如何？可曾發生什麽意外？我見山寨少了幾行旗……”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叛將常吉。
　　“今後妳我見面不必這般小心。”
　　徐行坐在書案後面，他沒有直接理睬常吉，而是先處理完幾道公務後，這才擡起頭，對頭上裹著義軍紅巾當做偽裝的常吉如此說道。
　　“很快，妳就有領兵的機會了。”
　　他又補了壹句。
　　“看來……山寨是發生了大變？”
　　常吉先是詫異，隨後驚喜不已。
　　固然因為徐行的緣故，他在四明山待遇不錯，每日有酒有肉，還有壹美婢。
　　但大丈夫不可壹日無權。
　　手裏沒掌兵，他睡著不踏實。
　　徐行沒著急回答，他給常吉和他分別斟了壹杯茶，小口啜著滾燙的茶水，“今天也是多虧了妳的提醒，四明山及時撤到了虎魄川，沒有和其他反王壹樣傻乎乎的跑到禁軍營寨，入官兵的包圍圈……”
　　他不是神！
　　怎麽可能壹出山，就能算無遺策？
　　這其中，離不開常吉這個老將的幫忙。
　　“徐大人說笑了。”常吉小心翼翼的接過茶盞，將其放在了左近的茶幾上，然後道：“常某只是查漏補缺，不敢貪功……我也只是僥幸比徐大人癡長了幾歲，多學了幾年的兵法，在邊境歷練過……”
　　“倘若大人和常某年齡壹樣，天下定會不戰而偃兵，再無戰事。”
　　他說這話半真半假，壹半真的，壹半屬於恭維之詞。
　　這些日子以來，徐行找他學過兵法……他本就有心“巴結”徐行，也是回報徐行的救命之恩，所以教兵法的時候，沒有私藏壹手。
　　學會了兵法，不等於就學會了作戰。
　　沒有敝帚自珍的必要。
　　然而——
　　在最近的壹系列作戰中，他卻見識到了徐行的恐怖之處。或許在壹些實戰問題上徐行尚顯得有些稚嫩，然而在大略上，徐行不說碾壓他，但初學兵法的徐行，已然比他高了壹線有余……
　　“常將軍。”
　　“在天牢的時候，妳我就已經定計。我徐行……只是壹寒門士子，僥幸登得龍門，入太仆寺為官，談不上有什麽經天緯地的才華。”
　　徐行起身，慢步走至營中。
　　他負著左手，盯緊了常吉的面容道：“所以，妳我合力騙了陸小猴、鬼壹手、坤天王，乃至整個四明山，我貪常將軍之功，不知常將軍……心中可有什麽埋怨之處？”
　　從逃天牢、用計出神京……
　　他雖然智計不錯，可這都是仰望他多讀了幾本書，又在朝廷當過官，深知朝廷各個部門的運轉，以及背地裏的腐朽，故此……無往而不利。
　　但後面入了四明山，他提出的三條毒計、四明山今後的大略、撤退虎魄川的決定等等，背後都少不了常吉的影子，離不開常吉的出謀劃策。
　　壹句話，商量著來。
　　有常吉這個宿將在，徐行可不會妄自尊大。
　　縱然這些計謀，他占了大頭的功勞，可……不管怎麽算，他對常吉都有貪功之嫌。
　　“徐大人……”
　　常吉露出苦笑，“這些事咱們在天牢都商量好了。常某乃是叛將，四明山定然不會重用我，倘若沒徐大人幫助，常某能否出天牢還是未知之數。至於後面的貪功？”
　　他搖了搖頭，“心裏是有埋怨過。但名將易求，良主難遇。沒徐大人，常某如今在天牢估計還在等死……常某對自己看的清，只是在打仗上有壹手，論及到內政之事，就遠遠不如徐大人了。”
　　徐行在四明山寨的革弊，不僅三大天王看到了，他亦深深有過體會。
　　壹個手腕、謀略都不缺的人，他拿什麽去鬥？
　　沒有徐行，他估計連功勞都不會有。
　　沒有功勞的話，何談貪功？
　　至於徐行的“貪功”，更是他和徐行的“造神”計劃。
　　打造壹個四明山寨的神！
　　從三大天王手中奪權。
　　“常大人。”
　　徐行語氣壹軟，“咱們兩人好不容易從天牢逃了出來，不僅是我，還是妳，都想著出來闖蕩出壹番事業，回去報仇雪恨。”
　　常吉聞言，也忍不住大罵壹聲道：
　　“狗皇帝，常某必啖其血肉！”
　　“淫其宗女、妃嬪！”
　　出獄後，他曾打聽過自己家人的下場。
　　雖沒被狗皇帝族滅，但犯官女眷打入教坊司，男子流放邊疆，已經屬於常態操作。這等血恨，他壹輩子都不會忘。
　　有了共同的目標、血恨後，徐行點了點頭，說起了正事，“威天王率眾另走，應該是因妳我之故，如今三大天王缺其壹，寨中又少驍將，少了威天王後，我的話語權會增加不少，有我的保障，可以讓妳先領兩行旗。”
　　“兩行旗雖少，但我會調撥最好的甲胄、武器給妳……”
　　兩人開始交談壹些細節。
　　少傾。
　　常吉抱拳，半跪在地，目光堅決道：“常吉飄零半生，只恨未遇明主，今日徐大人若不棄，吉願拜徐大人為主公，今後只為大人壹人效勞！”
　　“如違此誓，吉當如此發！”
　　他拽出腦後的長發，揮刀斬斷。
　　發絲緩緩飄落。
　　落地無聲。
　　徐行頓時怔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