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同學少年（上）

　　第二天清晨，逍遙社所有成員在山下碼頭處集合，自有學院的船過來接他們。
　　來到集合點才發現，選擇在今天出外遊玩的學子竟是不少，遠遠不止壹個逍遙社。
　　估計這半年大家都憋壞了，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今天休息，可惜學院的假期沒有累積，否則大家非得好好玩上幾天不可。
　　唐劫上了船，見到柳紅煙平靜月等人已在船首甲板向他們招手，便和衛天沖侍夢二人壹起過去，手裏卻還拿著壹朵小白花。
　　有學子見唐劫手持白花，笑道：“怎的唐兄還摘朵花來，是打算贈哪位佳人的嗎？”
　　唐劫回答：“林兄誤會了，我在來的路上見到這朵話，察覺這花兒有壹絲靈氣，若是悉心培養，說不得能有些好處，便摘了來，這不回來的時候還得給它買個花瓶。”
　　他這麽壹說，有人看看那花，感受了壹下，點頭道：“到是有些靈性。”
　　還想再仔細感受，唐劫卻已是把花收起來了。
　　這邊有人見到衛天沖和唐劫壹起來，也笑道：“唐劫，怎的出來玩，還帶了兩個跟班？”
　　衛天沖大急，喊道：“我是他少爺，他是我跟班！”
　　那學子卻是冷哼壹聲，壓根不理衛天沖。
　　唐劫眉頭壹皺，這學子叫花洋，也是逍遙社的壹員，出身大家。
　　逍遙社因為是平靜月書名揚等人發起，大多是些平民學子，少有貴族少爺，這花洋卻是個例外。聽說是因為愛慕平靜月，而特意加入的。正因此在他眼裏，所有和平靜月走的近的都是敵人。
　　照理說和平靜月走得最近的是蔡君揚，可蔡君揚玉門八轉，修煉進境快不說，入學前就有不俗的武技底子，在壹年期學子中也算屬壹屬二的好手。蔡君揚他不敢惹，便只能招惹唐劫了。
　　這刻花洋明顯是在挑撥自己和衛天沖的關系，因此唐劫淡淡道：“我家少爺為人素來寬厚，聽說下人要出遊，便來與我們同樂，也算是為我唐劫漲壹下臉面，唐劫受之有愧啊。至於不是社員壹事，花兄不必擔心，昨天我家少爺已經入社了。”
　　他這麽壹說，衛天沖立刻成了關心仆下，待人仁厚的少爺，反到是把花洋無形中貶到“出遊下人”的行列中，聽得花洋心中惱火，偏偏又發作不得，只能哼了壹聲不去理他。
　　反到是衛天沖聽得興奮，偷偷問唐劫：“我真有那麽好？”
　　“……”唐劫強忍著沒把他踹進湖裏。
　　樓船在湖面上滑行著，很快到達對岸，學子們紛紛歡呼著上岸，踏上陸地的壹刻，仿佛久未歸來的故國遊子。
　　冬季的壹場雪於前不久剛剛下過，此時的學子林正鋪滿白霜，大地壹片雪白。
　　學子們這才發現時已至深冬。
　　回頭再望，只見湖水微泛波瀾，青雲山青蔥依舊，四季如春。
　　僅僅壹湖之隔，卻仿佛兩個世界。
　　此時，他們才真正意識到，他們其實早已不屬於凡人了。
　　惆悵與唏噓只是壹個瞬間，回到凡間的學子們很快收拾好心情，向著預定的目標進發。
　　逍遙社的社員大多沒遊過萬泉城，因此壹致決定去城裏看看。
　　社裏有壹名學子是萬泉城本地人，引著大家，踏著凜冬的白雪，走遍萬泉城的各個名勝古跡。
　　雖是身穿單衣，但在這寒冬下，學子們卻並不覺得有多寒冷，已經能夠吸收靈氣化為己用的學子們，體質也在悄無聲息地改變著。
　　“前面就是萬泉城最有名的長堤飛雪。長堤壹帶遍插松柏，每至冬雪降臨時，大雪壓松，風壹吹，就是漫天的雪粉，再配上這長堤美景，便成就了這長堤飛雪的美名，也是有名的萬泉十景之壹……”負責當“導遊”的學子侃侃而談，為了驗證自己的說話，更是打出壹道靈氣捍動面前雪松，漫天的霜雪如霧似粉般飄落，煞是漂亮。
　　大家壹起站在這雪霧之中，看著白茫茫的壹片，竟是不約而同地發動靈氣，將那片霧雪托住，在空中緩緩旋轉著，說不出的瑰麗奇觀。
　　“這……”導遊學子深感無奈：“就是得要這雪霧落在身上，感受那涼意才覺有趣，妳們這樣算什麽？”
　　柳紅煙笑答：“我到覺得這樣才更好玩啊。”
　　她說著伸出壹只手，手心中壹股風潮向上卷動，帶動雪花向上翻卷。
　　突然間柳紅煙手壹捏，那雪花已被她捏成團，對著旁邊書名揚壹指：“接著！”
　　那雪球已砸向書名揚，速度到是不快，是緩慢飛過去的。
　　書名揚手壹擡，書本已擋在臉前，那雪球在空中繞了個彎，又擊向唐劫。唐劫擡手做了個手印，對著那雪球遙遙壹指，壹道指風擊出，正是元氣針。
　　沒想到那雪球靈活無比，竟是突然加速，在空中繞了個圈躲了過去，轉而再飛蔡君揚，蔡君揚嘿嘿壹笑，也不見他動作，直到那雪球近身時，突然拔劍，壹劍斬下，那雪球砰然化成壹蓬雪花炸裂。
　　柳紅煙沒想到他會來這壹手，狠狠瞪了他壹眼，雙手壹推，大片的雪霧已翻卷紛飛著籠向所有人，於是間眾人壹起嘻哈大笑著鬧將起來，就在這長堤之上相互嬉鬧。
　　好在這隆冬時節，遊人不多，偶有那麽壹些，壹看對方壹群月白長衫，也多知道是洗月學子，並不奇怪，只是站在遠處指指點點，目光亦滿是羨慕。
　　鬧了片刻後歇止，柳紅煙才笑道：“好啦好啦，不要再鬧了，妳們看誌元都快哭了。”
　　那導遊的學子叫楊誌元，看大家對他的“工作”毫不重視，亦是無奈之極，滿臉沮喪。
　　還是平靜月道：“哎呀，說起來到也奇怪。本以為入了學院以後會悶得要死，每天就知道修煉修煉，想好好玩壹次都不容易。好不容易出來玩了，怎的卻感覺還不如自家的法術有趣呢？”
　　“對啊！”
　　“對啊！”
　　眾人也紛紛應合。
　　此番出遊，雖玩得開心，但對這周邊美景卻無甚感覺，更多的還是同學之間相互交流打趣，可惜多數時也是討論修煉，感覺就好像不是出來遊玩，而是換了個地方繼續學習。
　　就連柳紅煙聽了這話都托起下巴：“對啊，這還真怪了，以前我可是最喜歡打雪仗的，怎的今次卻好像興致不高呢？”
　　“妳還興致不高？就屬妳鬧得最歡。”書名揚瞪了他壹眼。
　　還是唐劫笑道：“因為那本來就不再屬於我們了啊。”
　　“不再屬於我們？”大家壹起看唐劫。
　　“對啊，不再屬於我們。”唐劫悠然道：“今天，我們還能站在這裏，壹起看冬日雪景，興致來時，互相嬉鬧壹下。將來，我們的修為高了，想來連這樣的興趣都不會有了。”
　　“為什麽？”有人問。
　　“因為我們不再是凡人了啊！不管妳們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承認還是不承認，我們都在距離凡人越來越遙遠。那些凡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漸漸變成唾手可得之物。比如這冬日雪景，在將來，我們想要冬就有冬，想要夏就有夏，壹如青雲山，四季皆是春。若是喜歡，也可以四季皆冬的。比如那讓世人追求的身外之物，現在的我們，已沒幾個人把銀子放在眼裏了吧？沒有了追求，自然也就不容易感到快樂……我們正在擺脫凡人的痛苦，但同時也在逃離凡人的樂趣。”
　　眾人壹時無言。
　　今天，大家同學少年，還有那麽壹些興致在這長堤漫步，品味人生，暢想未來。
　　待到將來學成畢業，不，甚至不需要等到那時，他們就會連這點興致都沒了。
　　那時，更高的境界，更強的實力，就會成為大家唯壹的追求。
　　這共遊長堤也將成為他們人生中最後的壹點回憶與懷念。
　　想到此點，大家壹時都有些唏噓感慨起來。
　　惟有柳紅煙撲哧笑出聲：“這聽起來還真是沒意思呢。難不成我們修仙者，追求的就是無欲無求嗎？”
　　唐劫回答：“若是走到盡頭，怕就是如此，幸運的是，走到盡頭很難。”
　　“聽妳這麽說，這仙路漫漫，反到是件好事了？”平靜月也甚感無語。
　　“至少它讓我們有追求，至少讓我們在這過程中，還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樂趣……比如這個。”唐劫說著，隨手壹抓，壹團雪花已擲進平靜月雪白頸間。
　　平靜月啊的壹聲叫了起來，這才發現冰冷的雪花帶給自己的刺激遠比想象中的小，不由笑道：“妳說得沒錯，果然這痛苦小了，樂趣也少了，不過妳竟敢偷襲姑奶奶，還不吃本姑娘壹記掌心雷！”
　　壹推掌，掌心中壹道雷光已打向唐劫。
　　唐劫哈哈笑著躲開，向前飛奔。
　　“別想跑！”平靜月也飛身上前抓他，唐劫壹個急躍抓向空中大樹，平靜月毫不示弱地追上去，其他學子互相看看，也壹起呼喝著上前湊熱鬧，在這長堤上鬧得好不開心。
　　正如唐劫所說，身為修者，這樂趣也自與凡人有所不同，只是卻震呆了無數路人。
　　嬉戲間，柳紅煙突然咦了壹聲停下，向壹邊看去。
　　眾人隨著她的目光看向遠方，只見另壹頭，有女子正立於江岸，遠眺江景。
　　那女子身穿桃紅錦羅襖，頸纏白色雪貂皮，足踏粉底碎花鞋，面容嬌好，粉面朱腮，說不出的嫵媚動人，手中卻拿著壹樹桃花，在這凜冬臘月裏盛開，成為霜雪叢中壹點紅，顯得如此紮眼。
　　不遠處還站著壹名少年，身披白色錦緞長袍，劍眉星目，豐神如玉，腰間還別著把壹看就知明顯不是凡器的寶劍。
　　他立於女子身後，似是在和她說些什麽，片刻後搖了搖頭，卻是自顧自走開了。
　　“這兩人是……”衛天沖看大家面色古怪，好奇問。
　　唐劫回答：“戚少名，安如夢。”
　　與此同時，遠方的白衣少年也擡起頭，看向後方那群學子，正與唐劫等人的目光遙遙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