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文之美，你还记得当年背过的《滕王阁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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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呜乎！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常常坐在窗前隔江欣赏着南昌的城市名片――滕王阁,无论是霞光初照中的滕王阁,还是烟雨蒙蒙中的滕王阁,总是雍容典雅,端庄大气地矗立在赣江边上,它的故事也总是能够穿越时空萦绕在我的脑海: 假如当初李元婴没有建造此阁,假如当初阎伯屿没有重修滕王阁,假如当初王勃没有路过南昌,假如当初王勃很谙世故,假如……可历史的美景有时就是这样机缘巧合仿佛天成的成为了永恒的经典。

公元653年唐永徽四年,唐高祖李渊第22子、唐太宗李世民之弟洪州都督李元婴,一个一生骄奢淫逸,品行不端,没有什么建树的滕王,为了歌舞享乐的需要,修建了一个高九丈、共三层、东西长八丈六尺、南北宽四丈五尺建筑规模宏大的楼阁,每当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天气晴好或是烟花三月细雨蒙蒙空气迷离的日子,这个生长于唐朝繁盛时期的李氏皇子便会呼朋唤友在此登高远望听雨品茗吟诗作赋。据史料记载,李元婴精通歌舞,善画蝴蝶,很有艺术才情。《滕王阁序》中描绘的“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雁阵惊寒”美景,确实显示了李元婴选址的独到眼光和艺术情趣。毫无政绩的纨绔子弟李元婴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他的风雅而建造的以自己的封号滕王命名的“滕王阁”,会成为流芳百世的名阁,而此阁又成为他唯一留世的功名。

然此后,滕王阁亦不过是达官贵人娱乐消遣的场所和封建士大夫们迎送和宴请宾客之处,并没有什么很大很远的名气。直到公元675年重阳节,洪州都督阎伯屿重修滕王阁后,在阁上大宴宾客,与文武官员吟诗作赋,共庆重阳登高佳节,恰王勃探亲路过南昌,当场一气呵成写成了令满堂宾客惊叹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即《滕王阁序》)。自此,阁因文而名扬四海。

可是谁又能想到,《滕王阁序》亦成为了王勃遗世前的惊世之文。果真是天妒英才吗?王勃,初唐四杰之一,一个年轻气盛、才华横溢的诗人只活了27岁。而就是这短短的27个光阴里,王勃却遭受了两次沉重打击并殃及其父。有说其实都与他的才华超人有关。第一次是因戏写《檄英王鸡》文被逐。王勃生长于书香之家,从小就能写诗作赋,世人称为神童,14岁时,即被授予朝散郎之职。沛王李贤闻王勃之名,召王勃为沛府修撰,十分爱重他。当时诸王经常斗鸡为乐,王勃就写了一篇《檄英王鸡》,原本是闹着玩的,不料唐高宗竟认为会使诸王产生矛盾,于是怒将王勃赶出沛王府。而据传王勃此次受打击,并非真的因《檄英王鸡》而触怒高宗,是因才高被嫉所致。第二次打击,是在虢州参军任上杀死自己所匿藏的官奴而犯了死罪。此事很有些蹊跷,王勃既藏匿了罪犯为何又要将其杀死呢?新旧《唐书》记载,王勃此次被祸,是因恃才傲物,为同僚所嫉,故而设计陷害王勃。幸遇大赦,未丢掉性命,但宣告了他仕途的终结,他的父亲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贬为交趾(现越南河内西北)县令。

怀着一腔愤慨和歉疚的心情,王勃远赴交趾省亲探父。船路过马当（今彭泽县）时遇到大风浪,中原水神以风相助,使其得以日行七百里到达南昌。阎都督早闻他的名声,便请他参加宴会。其实阎都督此次宴客,是想向大家夸耀略具诗名的女婿孟学士的才学。而孟学士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当众吟咏。宴会上,阎都督让人拿出纸笔,假意请诸人为这次盛会作序。众人皆知他的用意,所以都推辞不写,而王勃不谙此道,竟不推辞,踌躇应允,令满座愕然。阎都督老大不高兴,拂袖而起。及至听到“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时,都督不得不叹服道: “此真天才,当垂不朽！”。遂急令众文武返滕王阁开怀畅饮,尽欢而散。故事至此,应属结局圆满。但阎都督的女婿却说这是前人已有的文章,不足挂齿,接着一口气把《滕王阁序》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使得在座之人,对他非凡的记忆力惊奇不已。王勃听后,于佩服之余灵机一动,问道: “序文之后还有一诗,能否也将诗背将出来?”孟学士哑然。王勃挥笔疾书,将诗写了出来: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朱帝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自流。”

不知道是带着对世俗的不屑,还是走笔如神时漏了字,传说王勃走后都督发现“槛外长江自流”一句中少了一个字,各位绅士名流纷纷填字,无奈都达不到诗中的意境。于是急派人乘舟星夜追赶王勃。王勃让来人伸出手,写完后嘱他握紧拳头不许松开,回去交都督。当差伇兴冲冲赶回伸手给都督看时,所有人都傻了眼。手掌上什么字也没有。聪明的都督终于悟出是个“空”字。果然此字一填进去,诗的神韵立时浮了起来。但王勃却在第二年于探父途中渡水时溺水而亡,给后世留下了许多的感伤与遗憾。

与湖南岳阳楼、湖北黄鹤楼并称江南三大名楼的滕王阁,历史上屡毁屡建28次。最后一次毁于1926年,为北洋军阀邓如琢部纵火烧毁,仅存“滕王阁”青石匾一块。1989年重阳节重建的滕王阁是根据古建筑大师梁思成先生1942年所绘草图,并参照“天籁阁”所藏宋画《滕王阁》建筑而成,其主体建筑9层,净高57.5米,占地47000平方米。当年堪称宏伟建筑的滕王阁如今在现代高楼的映衬下似乎有些渺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她把光芒让给左邻右舍,自己反倒象是披着一层薄纱若隐若现在群楼之间。而每当阴雨天气,四周的高楼淹没在云雾之中时,滕王阁却异常清晰地耸立在赣江之滨,一如远去了鼓角峥嵘和繁华世象,深墨绿色的琉璃瓦顶在黛青色的雾霭里更凸显了它的厚重。1300年来静谧凝重的滕王阁,虽饱经沧桑,却仍能静若处子看日月交替潮涨潮落朝代更叠,那份从容那份淡定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品格。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品格,才使得滕王阁能够穿越时空傲然挺立,引无数才子佳人思古感怀凭吊游弋。

当历史如此亲近地浮现在我的面前时,我想记住和认识滕王阁,有三个人是不能忘记的: 李元婴、王勃、阎伯屿,如此才成就了今天的滕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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