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偏偏心里竟是窃喜的！

　　金枝一直都是一个温婉贤淑的性子。
　　按说以她这样子的性格，人又聪慧，又有一技傍身，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该幸福美满才对——她本就是那种国泰民安的性子。
　　但偏偏，上辈子她自己评价自己，活得挺失败的。
　　上辈子的她，年近半百孤身一人，上有九十多岁的老父亲要照顾，下面唯一的血亲，一个亲妹妹，还不在身边，一走多年，再不回头。
　　的确跟幸福挨不着边儿。
　　原因她自己没说，陆子坚当然也没说，但两个人到中年的人，心里其实都明白得很——长得太好看了。
　　她如果只有现在的一半美貌，反倒大概会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长得好看，其实是一种诅咒。
　　陆子坚作为男人里长得好看的，而且也算不得有多么的聪明，却愣是凭借着那股子从乡土篱落里长出来的韧劲儿，冲了出来。
　　基本算是幸福的一生。
　　但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长得太漂亮的男男女女，基本都一生飘零。
　　甚至很多人不得善终。
　　男人还好得多，主要是那些漂亮到出奇的女人。
　　有心人可以去任意一处地方，找本地土著老人们扎堆的地方打听，几乎每个地方，你都能听到至少一两段传说——某个异常漂亮的女人颠沛一生的故事。
　　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
　　过程可能有虚构和夸张，但整体的生命轨迹，却基本都是真的。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注定是别人眼中的猎物，智商不够、定力不足，根本就无法保护自己，更别提驾驭和规划自己的一生。
　　就算你想借势，一旦找错了人，实力不够的，你会反过来给人家带来灾祸，实力足够的，也就玩弄你个十来年，十来年之后，一脚把你踹回红尘，你依然没有家庭、没有依靠，甚至身为一只被圈养多年的金丝雀，人到中年的你，连基础的谋生技能都欠奉，基本上只好去依赖另外一个男人。
　　但另外那个男人，基本上还是只想玩弄你——你已不再韶华，但之于下一阶层的人来说，你依然是难得的美貌尤物。
　　生而貌美，你天然就被所有人判定，只适合玩弄，不适合过日子。
　　在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手中，几经辗转，最终，你再无丝毫美貌可供人把玩，终于毫无价值了，便黯然死去。
　　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比如，上辈子的刘桂萍。
　　相识许久，陆子坚已经比较了解她的为人，虽然上辈子并不了解她具体的后来，但以陆子坚的人生阅历之丰富，并不难推测出大体的过程。
　　被卖给了某个出得起钱的家庭，后来卑微地嫁了过去，但其实无论她，还是她的妹妹刘桂英，哪怕是在出嫁之前、置于自己父兄和家族的保护之下的时候，也是麻烦不断的——被人惦记、被人骚扰、被人打坏主意。
　　嫁过去之后，成了小媳妇的刘桂萍，也注定了会麻烦不断。
　　他那男人应该是根本就护不住她，要不然估计也不会爱上了酗酒，还打她——但刘桂萍在多年贫苦的生活中，其实是磨砺出了坚韧的性子的，她也足够保守，想必应该是能护住自己的身子，但结果却也必然并不圆满。
　　想得到她的人，会百般设法的打击她，和她的家庭。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她的孩子死了，她也死了。
　　相比之下，金枝就还好，虽然付出了一生未嫁的代价，但她自己的上辈子，基本上算是由她自己在把控的——她有家传的医术在身，这是立身之本，很重要。而且她虽性子温婉贤淑，底子里却依然有北京大妞儿的爽利刚强。
　　可结果依然难言幸福。
　　一辈子不嫁人，不曾体会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能拥有的真正的家庭生活，不曾养儿育女，她的一生，缺失了多少东西？何言幸福二字？
　　然而这还是大家其实都碰上了人类历史几千年，最幸福安定的几十年了。
　　若逢乱世……其实只会更加不堪。
　　“你……别在这儿跟我聊了……我上班呢！”
　　她确实挺容易害羞的，这个时候明显比二十多年后更甚，但陆子坚回头看了看那边看热闹的两个店员，又瞥一眼抓药柜台里那个明显已经不悦的中年男人，就笑笑，站起身来，说：“那你等我一下！”
　　他走过去，笑着敲敲柜台，“有人参吗？”
　　柜台里的男人抬头，“单买人参？是要老参，林下参，还是园参？”
　　陆子坚直接回答：“最好的！”
　　那男人愣了一下，倒是很干脆地就直接起身，“有个274克的高丽参，搁过去一斤十六两来说，是正经的八两参，八两半了，要吗？”
　　“要！”
　　“那我给您拿！”
　　一下子，店里的两个店员也不笑嘻嘻了。
　　但金枝已经快步走过来，拉了拉陆子坚的袖子，“你……买这个干嘛？”
　　她当然猜的出来陆子坚买这个干嘛，只是却吓了一跳，那颗参算是药铺的镇店之宝，价格可不是一般的贵——找自己陪着聊天，不需要非得买那么贵的东西！
　　陆子坚笑着凑过来，上身微倾，在她耳边说：“回头上门儿看你爸去！”
　　金枝的脸刷的一下子就又红了。
　　讷讷片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心里竟是窃喜的！
　　自从那天金秀带着陆子坚主动登门拜访，最近这一两周的工夫，大家碰面了一共三次——第一回是他来家里，第二回是自己去叫金秀回家吃饭，第三回当然就是上周末他在家里摆下宴席，请自己一家人过去燎灶。
　　每一次眼神的碰撞，都能感觉到他眼睛里那浓浓的情意，和那种强大的、叫人心惊肉跳的攫取的光。
　　哪里会看不懂呢？怎么会不明白呢？
　　看懂了，明白了，而又怎么会……不欣喜呢？
　　自己也是当初第一次见面，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呀！
　　“来，您上眼，瞧瞧吧！好东西呀！”
　　镇店之宝藏在内室里，但那男人很快取来，精致的木匣子装着，打开来，里面光绸子布就两三层，展示给陆子坚看，果然不小。
　　陆子坚伸手一指，问金枝，“你们家可是世家了，给我瞧瞧，真吗？”
　　东西自然是真的，高丽野山参本就贵得离谱，又更何况是这么个份量的东西，没有行家给掌眼，店里压根儿也不敢收——这颗参，就正是金枝她们家老爷子金一趟给看的，光茶水费就收了店里一千块。
　　他有这个实力、眼力和资历，他说真，就算是开了证明信砸了钢戳。
　　卖的就是这个戳子钱。
　　“那肯定假不了！但是……太贵了。别买了行不行？”
　　“真就行。……多少钱？”
　　“行价，七两参90元一克，过八两，也就是250克之后，100元一克，这参可以给您再过过秤，童叟无欺274.6克，加您三十盒子钱，收您27490元！”
　　那中年男人口齿伶俐，跟唱歌似的报了价，最后落地还又加上一句，“不还价！”
　　陆子坚闻言笑了，“我还真得还个价！”他抬手一指金枝，“27490块，外加今天不能算她早退、旷工！……待会儿我们得出去吃个饭，可能会耽误一会儿上班！对了，还有，别忘了给算她的提成！”
　　那男人闻言愣了愣，神情怪异，但依然爽快，“成交！”
　　陆子坚回头，看向满脸通红、甚至眼中亦是羞韵的金枝，说：“走吧，你也是他们店员，正好陪我出门取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