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割舍不下的

　　心靈、意誌、元神乃至真靈被人握在掌心不斷擠壓，這就是姜思白此時的直觀感受。
　　他看著眼前的黑影，察覺不到其身上的敵意，也察覺不到任何的善意。
　　而對方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則是充滿了壹種冰冷的審視。
　　這種審視仿佛在傳遞給姜思白壹個信息：妳有什麽才能，就展現出來吧！
　　這壹瞬，姜思白明白了什麽。
　　眼前的黑影就是黑天尊，或者說是黑天尊的意誌降臨！
　　祂降臨至此不是為了和公孫止扮演什麽母慈子孝的遊戲，分明就是為了來尋他的。
　　姜思白似乎明白了。
　　他的到來，對於黑天尊來說可能是壹重要的契機，可是他不放心將這契機放在他這個‘白家人’手裏，所以現身前來‘考校’。
　　姜思白懂了，可是又不甘於這種情況。
　　誰說要做祂的工具人了？
　　或許這可以被理解成‘青睞’。
　　可若是有的選，他是絕對不需要這樣的‘青睞’。
　　畢竟他有母親的寵愛就足夠了，為何還要壹個黑天尊的‘青睞’？
　　是以他生出了壹股反抗心，出自於這般強壓之下的逆反，也是他本身驕傲被激發了出來。
　　他開始抵抗這股壓力，而且是不顧壹切地抵抗。
　　甚至他開始擡起頭來，咬牙讓自己註視那個存在。
　　隨後，他的雙眼就壹下子炸開了，變成了兩個血窟窿。
　　這是‘犯上’的代價。
　　然而雙眼的痛苦並不能令他驚恐，他只是意識到了壹件事：何必把自己弄得那麽狼狽？在那般存在面前，自己的壹切倔強恐怕只會顯得無比可笑。
　　那麽，他該如何反抗如此強壓呢？
　　姜思白心念電轉，隨後猛地意識到了：無視，唯有無視才是最好的對抗，也唯有無視才是他的出路。
　　是以他努力回憶自己當初那‘靈明無垢’的狀態。
　　那是屏除了壹切情緒的寂靜，也是那般狀態才能夠令他承受得住白絲桐的自然威壓。
　　為了能夠撐下去，他努力地去回憶這個感覺。
　　在外部壓力的巨大逼迫下，他成功了。
　　拋棄壹切的感情，讓自己的內心壹片枯寂，然後那來自黑天尊的威壓自然就成為了寂靜水潭上的清風，除了帶起壹陣陣漣漪以外就做不得什麽了。
　　可這般平靜只是維持了片刻。
　　黑天尊並不會像白絲桐那樣會刻意收斂自身威壓。
　　很快姜思白就再次感受到了壓力，而在這壓力之下，自己原本被刻意壓下的情感就又冒出來了。
　　而當這些情感都冒出來的時候，他忽然間意識到了黑天尊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麽了。
　　他要將自己的這些情感都給真正的破碎掉！
　　他要自己走無情道。
　　因為只有無情，才是對天地眾生最大的有情！
　　姜思白懂了，那天庭天帝的位置真的是留給他的，只是他現在的情況還很不適合做那個天帝，至少在黑天尊的眼中應該是不適合的。
　　唯有無情，才能掌天地重器！
　　姜思白怒了，他沒想到自己這壹步步的竟似都在這位至尊的掌控之下。
　　哪怕是他好脾氣至此，也是心中生出了無邊怒意。
　　這怒意越來越盛，隨後竟然慢慢變成了壹股心煞！
　　他這是原本好好的，楞是被黑天尊的壓迫給逼出了心煞來！
　　煞氣是毀滅，它是如此的濃烈，以至於竟然壹下子頂住了黑天尊的壓迫並且令姜思白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強大感覺。
　　只是這種強大只是維持了壹瞬，立刻就被理智尚存的姜思白給自我斬去了。
　　心煞既生，那毀滅壹切的欲望同樣在摧毀著他想要保護的壹切美好。
　　他本就是不想丟棄這些美好的東西才想要與黑天尊對抗，又怎能為了對抗反而自己摧毀這些呢？
　　若是真這麽做了，恐怕才是又落到了黑天尊的算計裏面吧！
　　可是如此看來，他無論如何都是落在黑天尊的算計裏面，好像無論他做什麽樣的應變有什麽樣的決心，當黑天尊出手的那壹剎那就都會往祂期望的方向發展。
　　這就是大能之威嗎？
　　姜思白服氣了。
　　他覺得反抗沒意義，那就……
　　帶著他這壹世還算愉快的記憶，回歸吧。
　　他的意識有些恍惚，他的元神、精神正在被快速地磨滅，只因為他不願被磨滅的是那些他所珍視的情感。
　　而在恍惚中，他拋開了自己壹切的精神層面的力量，看到了最為深處的那壹點靈光。
　　純凈、通透並且美麗。
　　這就是他的靈性，他的真靈所在。
　　【師父，秋娘的身上奶香奶香的。】
　　昏黃的油燈下，少年正抱著個嬰兒‘啃’著玩兒，老道則是笑吟吟地縫補著衣服。
　　【大白老師，快點帶秋娘回來洗澡，妳看看妳們，怎麽渾身都是泥。】
　　秋日的田埂上，壹頭大白狐帶著個皮丫頭滿身泥漿地瘋跑。
　　【哥哥，妳的劍法真好看，太帥氣啦。】
　　少女雙手抱膝坐在石頭上，看著年長帥氣的哥哥舞劍，開心極了。
　　【小白，我會壹直陪在妳身邊的。】
　　粗陋的木屋中，大白狐貍趴伏在年輕人的身邊，低頭舔舐著他的臉頰。
　　【癡兒……】
　　羽化大典中，玄鏨子師伯化作片片光點。
　　【小白，快跟我跑！】
　　壹個小胖丫猛地摟住了他的腰間，然後猛然間用力將他往後拽，直至自己七竅流血……
　　姜思白身體猛地倒跌了出了這屋子，然後驚醒過來。
　　他看到了身邊摟著他卻七竅流血的小鈴鐺兒，她渾身上下都出現了壹條條細密的裂痕，只因為那壹瞬她直面了大能的威壓。
　　他楞了壹下，卻發現自己異常地平靜。
　　【妳還好嗎？】
　　他心中問。
　　元鈴笑了，笑得慘兮兮的。
　　可是她異常地開心。
　　因為她在剛才感受到了姜思白的心情：若妳入輪回，我便相隨去！
　　所以他才能這樣平靜，這是已經做出了生死相隨的承諾啊！
　　她還能怎麽樣呢？
　　她堅強地喘了口氣：【放心吧。】
　　她怎麽舍得讓姜思白隨她去呢？
　　她會努力地活下來的！
　　然而就在此時，那屋中傳來了壹個威嚴的男性聲音：“妳不該插手這件事的。”
　　而後又有白絲桐那溫柔而堅定的聲音從姜思白身後傳來：“其他所有事情都可以，但妳唯獨不能對他動手，否則我就親手把這個世界再歸入混沌！”
　　姜思白低頭壹看，正見小鈴鐺兒的身影正在快速地散開……
　　白絲桐當時就回頭，對著她那碎開的身體吹了壹口氣。
　　姜思白安心了。
　　那意味著元鈴肯定不會有事的。
　　同時他也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可以直面……哦，直面母親的背影了。
　　正面還是不能看的，看了估計就掛了。
　　這時他聽到屋中黑天尊再次出聲：“為何？此子有何不同？”
　　白絲桐淡淡地說：“他和妳那些野孩子可不壹樣，他是我自己生出來的！”
　　姜思白當時聽得有些懵，好像不太對勁啊。
　　照理說，白絲桐只是白天尊的壹個化身而已，怎麽好像能和黑天尊平等對話？
　　他有些搞不明白，但是白絲桐已經壹揮衣袖將他給甩出了夢境。
　　而在離開前的最後壹眼，他看到自己母親已經捏緊了拳頭沖進那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