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胡言亂語

　　抵達蜀山青螺峰，兩人便回道觀，稍作歇息。
　　這次白玉京之行，雖然看起來毫發無傷歸來，實際在裏面死了不知多少次。
　　饒是割草劍仙這種“殺人不眨眼”的習性，都被數以萬計的敗北和戰死搞得差點崩潰，全靠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執念才支撐出來。
　　剛回到道觀裏，立刻去灌了壹壺猴兒酒來犒勞自己。
　　淩雲破跟在她身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平時和師姐在壹起閑聊，要調情是隨時隨地都行，還能欣賞師姐略帶嬌羞地瞪眼。
　　這真要談情說愛……卻又讓他有些無從下手。
　　歸根結底，是淩雲破還沒做好對師姐負責的準備。
　　自己畢竟是壹個間諜，總有壹天會暴露自己，不可能陪師姐攜手走到終點的。
　　然而安師姐又溫柔、又護短、又體貼入微，願意為自己無限付出，甚至是舍命相護……欺騙辜負這樣的師姐，就算淩雲破能欺瞞自己的良心，也怕度天劫時被壹道天雷劈死。
　　昆侖鏡聽著他的內心獨白，並不言語，只是悠然旁觀。
　　沒事的，觀水，遵從自己的本心吧。不用擔心辜負師姐，因為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
　　“唉。”淩雲破煩躁說道，“阿鏡，我記得最開始拜入青螺峰的時候，妳好像說過讓我不要禍害安師姐來著？”
　　“哪有？”昆侖鏡吃驚問道。
　　“和徐師妹訂下婚約的是秋長天，和我淩雲破有什麽關系。”淩雲破提醒說道。
　　青萍劍哇了壹聲，也不知道是在驚嘆什麽，淩雲破懶得理它。
　　昆侖鏡卻是沈默下來。
　　事到如今，它總不能說“當初我還是純潔的單女主黨”，“現在妳強行侮辱單女主，實則卻是負情薄幸寡恩忘義，我更希望妳被她們抓住爆殺”。
　　艱難地思索片刻，它才結結巴巴地說道：
　　“安師姐畢竟也喜歡妳嘛……”
　　“妳也發現了？”淩雲破詫異問道。
　　“這很難發現嗎？”青萍劍失笑說道，“我看她也就是騙自己，用‘師姐對師弟的關愛’來粉飾。妳稍微加把勁，戳破那壹層窗戶紙，她肯定沒法否認。”
　　“我覺得妳倆都在等著看我笑話……”淩雲破狐疑說道。
　　“哪有？沒有沒有。”壹鏡壹劍連忙分辯。
　　不去理它們，淩雲破繞到後院，就看見安知素在亭子裏喝得酩酊大醉，曼妙的身段斜倚在亭柱上，氣質風流。
　　說到師姐的身材，就不得不提當初她渾身浴血歸來，淩雲破曾經幫她治過壹次傷——那凹凸有致，簡直令他嘆為觀止。
　　可惜從那以後，安師姐便再也沒有負傷歸來過，淩雲破懷疑她不是停止和人比劍，而是比劍完找個地方貓著，偷偷恢復了傷勢後再回來。
　　步入亭子裏，淩雲破摸了壹下師姐的額頭。
　　有些發燙，臉紅也不像是裝出來的，看來是真的醉了。
　　酒精本身並不美味，許多人獨好杯中之物，也不是喜歡那股嗆辣，而是喜歡酒勁上頭後暈暈乎乎，忘卻壹切煩惱的感覺，想來安師姐也是如此。
　　根據淩雲破了解的部分信息，蘇漸當年據說也是個老酒鬼，所以安師姐大概是被父親帶壞的。
　　“唔？”感受到額頭上的重量，安知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師弟？”
　　“師姐怎麽在此自斟自飲？”淩雲破哭笑不得，“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壹提起這個，安知素忽然便掉下眼淚來，將猝不及防的淩雲破抱住，嗚咽說道：
　　“師弟，師姐對不起妳……師姐不應該有壞心思的……”
　　淩雲破：？？？？？？？
　　此時不知道要用多少個問號，才能充分表達他臉上的懵逼之情。
　　壞心思？什麽壞心思？難道師姐要殺我……唔！唔唔唔！
　　還沒來得及發問，便被安師姐摟住脖子，埋進胸口，頓時連呼吸都不暢起來。
　　“師姐真的不想妳走……”在酒勁的作用下，她語氣哀婉，斷斷續續、哭哭啼啼、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青螺峰的處境確實很差，但是……但是師姐真的不想妳走嘛……”
　　說到後面，與其說是借著喝醉來發泄苦悶，倒不如說聽上去更像撒嬌耍無賴。
　　淩雲破費了壹番功夫，才從贅肉中掙脫出來，便反手將師姐抱住，輕拍她的後背安慰，眼裏卻閃過壹絲狐疑之色：
　　有沒有壹種可能，師姐現在其實是在裝醉，趁機向我表白……
　　“沒可能。”昆侖鏡出聲說道，“我掃描過，她是真的醉了。”
　　“哦。”淩雲破嘆了口氣，就看見安知素顏色酡紅，從他懷裏掙紮出來，轉身又抱住柱子，哭著說道：
　　“師父……徒兒對不住師父，對師弟起了壞心思……”
　　她說著說著，漸漸就開始哽咽抽泣，不說話了。
　　既然師姐已經醉了，也就是說……她現在說的都是真心話？
　　淩雲破繞到她身後，壓低聲音問道：
　　“妳且交代，是什麽壞心思？”
　　“徒兒原本只想當他的師姐……”安知素醉眼朦朧，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但不想永遠是……僅僅是他的師姐……”
　　“那妳想當他的什麽？”淩雲破耐心問道。
　　回應他的，卻是均勻的呼吸聲，師姐已經抱著柱子睡過去了。
　　“唉，真是的。”淩雲破盯著安師姐毫無防備的睡臉，心裏有些百感雜陳，說不上是開心還是愧疚。
　　“先把師姐送回房裏去吧。”
　　次日清晨。
　　安知素從床上悠悠醒轉過來，只感覺腦仁兒疼得厲害，似是宿醉未醒。
　　暗自運轉真元，從頭上諸多大穴流過壹遍，神智立刻清晰起來。
　　捂著腦袋，她略微回憶起昨日之事，忍不住抱頭呻吟起來。
　　只記得白玉京裏積攢了太多壓力，歸來後便在溪邊亭子裏喝了很多酒，到後面連用真元化解酒力都忘了，醉得壹塌糊塗。
　　至於是誰送自己回來的，不言而喻。
　　唔，師弟找到我的時候，我該不會說了什麽胡話吧？
　　想到這裏，安知素便有種想要拿腦袋撞墻的沖動。
　　喝醉露出醜態是小，在師弟面前說了什麽胡言亂語，失了師姐的威儀才是大！
　　對於自己酒醉後的“酒品”，安知素實在沒有什麽信心。
　　她將身上衣物略微整理，然後便走出道觀。
　　看見淩雲破在道觀前的空地上練劍，安知素下意識便擺正臉色，打算補救壹下昨天的失儀，威嚴說道：
　　“師弟妳這劍法不錯，不過還有壹些可改進的地方，比如……”
　　她七七八八地點評了些，就看見淩雲破神情怪異地盯著她看。
　　“師弟！妳，妳幹嘛啊……”安知素想擺出師姐架子，嚴肅訓斥他幾句，說到後面聲音卻又情不自禁地軟了下去。
　　“師姐，妳真好看。”淩雲破微笑說道。
　　“啊，是嗎？”安知素慌張說道，才發現自己下床太過匆忙，卻忘了梳發別簪。烏黑長發順滑地垂落肩頭，宛如大片瀑布。
　　她連忙捂臉掉頭，匆匆回道觀裏去，害臊般丟下壹句話來：
　　“我去梳洗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