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舞曲结束后的正餐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珂琳娜的大脑忽然开始震颤起来。
　　她听得出来，这份仿佛蕴着一些暧昧气息的话并非是真正的表白，其中还藏着一些深邃的意思。
　　少女有心想要探寻其中，于是开始奋力思考。
　　如果此刻将她的大脑比作古旧的炼金器具的话，那么此刻她的大脑一定会因为高速转动迸发出灿烂的火花，可老旧的器皿被遗弃正是因为它们的作用已经无法适应现在的度量测试，所以任凭她将自己的大脑发挥到极致，也无法测算出结果而来。
　　这不怪她，只因为缺失的信息实在太多，在等价交换的法则之下没有人能够无中生有。
　　沉默片刻，珂琳娜最终还是选择直接问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林恩眨眨眼，“希望能应付过‘考验’的计策罢了。”
　　“又是你计划的一部分？”珂琳娜扯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却不准备继续探究了。
　　不过因为此刻他们正被周围的人注视着，她又不能直接以冷脸相待，只好强撑着转移话题。
　　“刚刚的舞蹈……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没回答我。”
　　“这个嘛。”
　　林恩笑了笑，说：“你父亲让你来邀请我跳舞，无非就是想借助他人的压力让我原型毕露，那既然如此，只要让别人不敢上前不就行了么。”
　　“只要自己足够优秀，除非是弱智一般的人，没有人想让自己成为对方的垫脚石。”
　　“当然，这其实也有着副作用……”顿了顿，他说：“我猜，接下来可能不会再有人邀请你共舞了。”
　　“我本来也不喜欢跳舞。”珂琳娜忿忿道。
　　她参加的舞会其实不多，且每一次都基本只跳必须的一支舞，还是跟自己的哥哥，林恩算是她唯一一位除亲人之外的舞伴了……一想到赫斯特的舞蹈，珂琳娜就感觉自己的脚背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摇摇头，珂琳娜松开对方的手，准备回到公爵的身边。
　　舞会只是一次用作娱乐放松的开场表演，今夜才刚刚开始，正餐还没上呢。
　　珂琳娜离开之后，林恩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不过这一次，他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默默无闻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虽然没有处于大厅中心，可他却毫无疑问成为了全场焦点。
　　当然，焦点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在几番舞曲结束之后，穹顶的光线再度丰富了起来，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侍从们推出装着琳琅满目的餐车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舞池便转变成了餐厅。
　　林恩没有吃晚饭，只稍稍尝了几口，让自己保持在不饥饿的状态，而后便端着清凉的薄荷水，等待正式表演的开场。
　　大概在开餐半小时后，所有人都差不多至少填了点肚子，于是，公爵站上了之前乐师们坐落的舞台。
　　“各位。”
　　略带古板严肃的声音通过魔力的裹挟传遍全场，所有人在同一个瞬间停下手中的事物，转而望向高台。
　　此时的克里斯汀公爵背着手站在台上，俯视全场，眉眼像苍鹰一般锋利，好不威风八面。
　　“各位先生，女士，很高兴大家能应邀前来我所举办的宴会，我，很开心。”
　　他挂着胡须的唇角似是配合着话语轻轻翘了翘，不过动作十分细微，细微到微不可闻。
　　“我原本以为，其中可能有些人会因为各种因素拒绝我的邀请……不，不应该说拒绝，不方便才是更恰当的用词——总之，大家既然来了，那么，都是我冯罗·克里斯汀的朋友。”
　　克里斯汀公爵止住话语，微微欠身。
　　“感谢大家的支持。”
　　“……”
　　场中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又忽然爆发出热烈的响声，有人为克里斯汀公爵欢呼，有人只面带笑容地鼓掌。
　　至于其中是否真心，真心中又有几分真，没人在意。
　　“好了。”
　　克里斯汀公爵双手轻轻按下，压下周围的喧闹，脸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当然，这次邀请大家如此大费周章过来聚会，自然不只是为了欢愉——你们都是将成大事者，相信大家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交流中。”
　　“此次聚集大家，其实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大家也知道，最近王国内风向变幻莫测，原本平稳安详的生活即将迎来注定的纷争战火……大家都是热爱和平的人，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家庭被卷入这份莫名其妙的喧闹当中。”
　　顿了顿，公爵话锋一转：“可大家觉得，只凭我们个人的实力与能力，能在这场席卷整个王国的风波当中，安然自若么？”
　　“不能。”有人在台下接腔。
　　不管这是不是捧场的托，总之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在场的诸位除了克里斯汀感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在权力交替的风波中保留一席之地，其他人多半都是刚卷入就被风暴卷成渣滓的陪葬品，想要躲避这场风暴只有寻找一颗能够庇护他们的大树。
　　众人已经对接下来克里斯汀公爵的话语有所猜测了。
　　“所以，我想邀请大家，正式加入我们。”克里斯汀公爵握紧拳头，“只有我们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才能为我们的孩子，甚至是我们自己的未来，搏出一片天地。”
　　“我们应该，联合起来！”
　　“……”
　　对于克里斯汀公爵这番“鼓舞人心”的演讲，众人反应寥寥，有反应的，都是克里斯汀明面上的死忠粉与狗腿，不管主人说什么他们都会自然而然地捧起那种。
　　至于为什么反应寥寥……
　　很简单，你的确是一颗大树，但你能证明，你倒不了吗？
　　如果换成是卡兰的话，那么想必众人一定会换上一副自己看了都有点恶心的笑脸迎向对方，因为人家是证明过自己的。
　　卡兰家族能在这片土地扎根那么久，那么深，无数次的风雨飘摇都没能让风沙将他们的姓氏埋藏在黄土深处。
　　而你们克里斯汀，能做到吗？
　　在事情落幕之前，没有人知道。
　　至少现在，克里斯汀并没有证明过自己。
　　月光透过穹顶的七彩琉璃渗入大厅，它慢悠悠地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流淌回荡，似乎好奇为什么这么多人的世界却这么安静。
　　“……”
　　克里斯汀公爵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他原本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拿了出来，插在裤子的口袋中，冷峻的脸庞之上挂起一抹不那么好看的笑。
　　公爵环视着底下的人们，看着他们眼底的诧异与警惕，轻声说：“看来大家有其他的意见或想法……能说给我听听么？”
　　这时，有人出声了。
　　“嗯……谈不上意见，我只是觉得……您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众人偏头看向出声的那人。
　　他叫海曼斯·沙克，是一位侯爵，但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侯爵。其作为一位传统贵族，底蕴颇深，论人脉与资源，不下于一位底子薄弱的伯爵。
　　正因如此，他才敢当这个出头鸟。
　　海曼斯·沙克望着公爵先生，说：“我清楚您的想法，但是先生，您得知道，王国没有那么脆弱。”
　　“在之前，我们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经历过大型的战争了，王室手下的骑士与士兵却没有停下过他们的训练，战马膘肥马壮，武器储备充足……我觉得，您应该得对王室有点信心，仅仅只是一些叛军的话，不足为惧。”
　　“您现在跳出来，想要将我们扯成一面大旗，着实有些太着急了——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我们加起来能比那些叛军强到哪儿去，也不可能挡得住骑士团的铁蹄。”
　　海曼斯·沙克先生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里话，可遗憾的是，这并不是克里斯汀公爵想要的答案。
　　摇摇头，克里斯汀公爵说：“先生，你难道觉得，我是一个蠢货么？”
　　“我自然是知道王国实力几何，也清楚地知晓我们所能拥有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我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将大家聚拢起来……难道不应该是我知道，王国必然会在这场内战当中分崩离析么。”
　　“嗯？！”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向您道歉。”海曼斯·沙克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追问道，“但，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呵。”
　　克里斯汀公爵摩挲着胡子，低声说：“难道你们就不奇怪，为什么这群人，敢在王国处于鼎盛时期的状态下，发起叛乱么？”
　　“一个人可以说它失了心智，两个人可以说是被互相蛊惑，那三个人，四个人，五六七八九个，那么多人，他们都疯了么？知道自己弱小，还要硬上？！”
　　“……”
　　如果照克里斯汀公爵这个逻辑来看的话，好像的确有点奇怪。
　　此时的王国在这一场叛乱之前，无论是民心还是社会秩序，都还算稳固，达不到叛乱的条件，而又因为王国统一后还算富裕，也没有破坏贵族们的利益，按理来说，贵族的确是没有叛乱的理由的。
　　但他们就是这么干了。
　　难道，还真有什么内幕？
　　“先生。”有人低下头，诚心问询道，“我很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呵呵。”克里斯汀公爵笑了，“因为啊……”
　　“他们背后，有着神灵的支持。”
　　“什么？！！”
　　难以置信的声音在刹那间充斥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林恩也不禁呆滞住了。
　　神灵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只存在于传说中，不可望更不可及的传说。
　　要说世界上谁真正见过神灵，除了当代皇帝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
　　但现在，克里斯汀公爵居然说，那些叛军，是得到了神灵的支持，才掀起战争的？
　　开什么玩笑！
　　“不，不可能！”有人立刻反驳，“女神是慈悲的神灵，祂从来不愿意人们内部进行争斗……”
　　“谁告诉你，支持他们的神一定是我们的女神了。”克里斯汀公爵又给驳斥了回去，“据我所知，那叛乱的领袖不知从何处唤醒了一尊罪神，据说，还是曾经的四位邪神之一，正因如此，在神灵的支持之下，他们才敢在明显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挑战王国。”
　　“……”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恩下意识想起了伊薇特，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劲。
　　伊薇特虽然是被唤醒，但也不是被那些人唤醒的，是蔷薇结社啊，而且，蔷薇结社，早就被他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了，哪来的人去领导叛军。
　　叛军的领袖，怎么看都是那位伊诺克伯爵才是，可要说他唤醒了神灵，那就只能是他曾经信仰过的色孽或是现在信仰的恐虐。
　　然而，色孽现在在他手上，恐虐也拒绝回应伊诺克的呼唤选择了他。
　　那他能唤醒谁？
　　还是说……运用了骗术伪造假象，让参与者相信？
　　林恩捉摸不清，周围的人更是一头雾水。
　　不过相比于林恩，别人更倾向于相信公爵的话。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叛军们的异常行为。
　　大厅中沉寂半晌，才又有人出声。
　　“话说……先生，既然对方有着神灵的支持，那就算我们加起来……似乎也无法掀起什么风浪吧……”
　　“不不不。”
　　克里斯汀公爵摇摇手指，说：“如果要我们去参与的话，我们的确做不到什么，但，谁说我们一定要参与其中了。”
　　“只要我们互相抱成一团，不让风波波及到我们，到事后一切安定之时，我们自然而然地会因为拥有一定的影响力，而被拉拢……”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众人莫名感觉这是个有点眼熟的场景。
　　卡兰家……好像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啊。
　　想到这儿，大厅中一些人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想要偷人家的办法来发展自己？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加入更有经验的那方呢？
　　“啪啪啪——”
　　克里斯汀公爵拍拍手，将众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总而言之，各位，好坏之说，我已经谈完了，今夜很漫长，留给大家思考的时间，还有很多……”
　　“抱歉。”
　　又是那位海曼斯·沙克侯爵。
　　他是一位传统贵族，如果要战队的话，那肯定会站在同类的卡兰这边。
　　对于这场邀请，他毫无兴趣。
　　摆了摆手，海曼斯·沙克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我家里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就朝着宴会厅大门走去。
　　克里斯汀公爵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捏紧拳头，他望向门口。
　　在那里，有早已埋伏好的侍从，只要这位侯爵敢触碰大门，他就能下令让对方将其斩杀于此。
　　可是……真的要这么做么？
　　公爵有些迟疑。
　　因为，对方的身份。
　　尽管只是一个侯爵，但其影响力在贵族中颇高，否则他也不敢在公爵先生的面前当出头鸟。
　　如果杀了他，后续带来的连锁反应，会不会让其他人更不服他，甚至直接当场翻脸？
　　公爵的眼神，愈发纠结。
　　正此时，安静的大厅里，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破裂之声，紧接着，滂沱魔力在刹那间涌动迸发。
　　“轰——”
　　剧烈的爆炸声于侯爵站着的位置响起，公爵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定睛一看。
　　“是……那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