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可是我的希望

　　珂琳娜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回到了家。
　　在回来的路上，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林恩的最后一句话。
　　“那些人破产的商人，都是为卡兰家输送金币的人。”
　　这代表了什么？
　　要知道，这些“黑户”们可都不是来自同一批商人麾下，而这些商人，却同属一脉。
　　还有，在珂琳娜些许的调查中，她已经知晓这些商人都不是什么大商人，影响力与财产都十分有限，让他们破产的理由，难不成是有人想要恶心一下卡兰吗？
　　——怎么可能！
　　回想起林恩那最后若有深意的视线，珂琳娜意识到，如果今天她见到的不是林恩，那么就很有可能是那位艾琳小姐了！
　　“难道我真的有这么愚蠢吗？是个人都想来拿捏我一把……”
　　“诶！珂琳娜，你去哪儿去了？”
　　粗狂的声音打断了珂琳娜的思考，她抬眼看向朝着自己招手的哥哥，默默把自己方才的疑惑丢进垃圾桶。
　　“珂琳娜珂琳娜，我跟你说。”赫斯特并没有察觉到妹妹的异常，只兴奋地说，“父亲今天心情很不错，都没有骂我，还让我加油，你说，父亲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珂琳娜额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就算是父亲，也不会无缘无故骂人的吧……”
　　“不是啊。”赫斯特说，“前几天父亲不是让我去干个什么活嘛，我玩着玩着就给忘了，没去，今天父亲问我的时候才想起来，结果他居然只说让我下次记住就行了，怪诶……”
　　“……”
　　珂琳娜看着自己这个傻乐着的哥哥，沉默半晌。
　　父亲交给他了任务，结果他什么也没干，不但没有挨骂，还获得了宽容。
　　这其中或许有父亲今天心情可能真的不错的原因，但更主要的，还是赫斯特是个男孩，是未来的克里斯汀继承人之一的原因吧。
　　珂琳娜想起从小到大自己的哥哥虽然一直不成器，挨骂挨的多，但真当他需要什么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谁拒绝过他的请求。
　　而自己，连零花钱，都得抠抠搜搜算着。
　　在心底默默笑了笑，珂琳娜出声问询道。
　　“父亲在哪。”
　　赫斯特不疑有他：“在书房，诶，你不会要去举报我吧？珂琳娜，我的好妹妹，我刚刚只是……”
　　“我没有那么无聊。”
　　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赫斯特的话，珂琳娜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留下赫斯特自己莫名其妙的挠着脑袋。
　　“总觉得，珂琳娜最近好像不可爱了……”
　　……
　　到了书房，轻轻敲了三下房门，再后退一步等上三秒钟的时间。
　　在第三秒刚到的时候，一声“请进”便从房门内传来。
　　“珂琳娜？”房间内的中年男人似乎对来人很疑惑，“你来干什么？”
　　珂琳娜无视了父亲话语中的冷淡，只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柔声说：“父亲，我今天又和殿下出去了。”
　　“哦，不错。”男人很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连事情的具体事项都懒得好奇。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捏着衣摆的手微微缩紧，珂琳娜面上尽量维持着微笑的姿态：“在与殿下交谈的期间，我她说，布雷泽家发生了些许变故，她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或许不知道，小公主与布雷泽家的少爷有着匪浅关系，他们在学院之时就是同桌，也曾经当过队友。”
　　“但很遗憾的是，尽管殿下有求于我，我却不能给她做出解答，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想来请教您，之后再回复给殿下。”
　　“原来如此。”安静地听完女儿的叙述，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在我的了解当中，似乎是那位[鲜血伯爵]先生去往了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但迟迟没有回音传来，再之后，便有人说他失踪了。”
　　“失踪……怎么会？！”
　　“我当时听说时，也很惊讶，尽管我不喜欢那个人，但他的个人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而这样一位先生居然无声无息地失踪了，确实有点奇怪。”
　　男人说完这句话后，看向珂琳娜，迟疑片刻，补充道：“下面这些本来不该与你说起，不过，既然是殿下想要知道，那告诉你也无妨。”
　　“布雷泽伯爵失踪的消息，第一来源，是王宫。”
　　“王宫？！”
　　当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珂琳娜的本能反应，以为是王室出手自刀自爆。
　　自己把布雷泽伯爵害死，或者隐匿他的踪迹，然后再将消息传出去。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布雷泽家在卡塔莱纳的地位极其特殊，最亲近且唯一依附的派系只有国王一脉，按理来说，王室是没可能对只效忠于自己的人动手的吧？
　　还是说，有其他的可能？
　　“别想了，我都没想明白。”男人出声打断了珂琳娜的思考，似是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可以出去了。”
　　“……”
　　珂琳娜咬着下厨，没再发问。
　　不过就在她准备离开书房的时候，男人忽然又叫住了她。
　　“等一下，珂琳娜。”
　　珂琳娜回过头，却只听见一句令她近乎于心肺停止的话。
　　“你觉得，斯特兰伯爵家的儿子，怎么样？”
　　“……”
　　这下，珂琳娜连勉强的笑都挤不出来了。
　　她敷衍着离开书房，却没有直接走远，只倚着墙壁，仰望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她扯起一抹极度自嘲的笑。
　　“你骗了我这么多，到头来，我还得将希望寄托于你。”
　　“真是可笑。”
　　……
　　次日，珂琳娜带着一些纸质资料来到约定好的咖啡厅。
　　“叮铃——”
　　踏着清脆的风铃声，她一眼便见到早已等待在卡座上的林恩。
　　“上午好，小姐。”
　　林恩习惯性地微笑着给予招呼，意外的是，珂琳娜居然也同样对他报以微笑。
　　“上午好，先生。”
　　珂琳娜坐上林恩对面的位置，声音柔和，气质回归以往的温文尔雅。
　　也正是这时，她注意到了林恩的眼神。
　　“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嗯……稍微有些意外。”林恩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在了解了我家里的情况后面对我的第一句话，可能是‘要比比谁剩下的时间多么’之类的话。”
　　“让你的希望落空还真是抱歉。”珂琳娜轻轻地刺了一句，又轻声说，“既然已经决定与你合作，绑在同一条船上，我自然会选择全力以赴。”
　　“就像你自己说的，我们的目的相同。我是你的选择，你也是我的可能。”
　　“啧。”林恩感慨道，“如果没有发生之前那些事，我觉得，说不定我可能真会喜欢上你刚刚的话。”
　　当听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珂琳娜的脑海中悄然浮现出一些自己自作多情的悸动画面，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如果您把我当做合作对象，就请拿出相应的态度来，而如果你认为我只是你的调戏对象，那么就像您自己说的，咱们比比谁先死吧。”
　　林恩微微一怔，没想到珂琳娜会对这句“玩笑”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微微垂首，歉意道：“我为我的话向您道歉，小姐。”
　　“真稀罕。”珂琳娜撇撇嘴，将资料推了过去，“昨天你问我有哪些资产，喏，都在这儿了。”
　　“嗯，我看看……”
　　林恩稍稍翻了两下这没几页的纸张，陷入沉思。
　　这几张纸上记载的资产如珂琳娜自己所言，确实只有两处，而且，都没什么用。
　　一处是位于明昼街的小百货超市，利润勉强收支平衡，但数字不大；剩下一处是珠宝店，生意很差。
　　“很惨吧。”珂琳娜撑着脑袋斜看着林恩，叹了口气，“像我这样的出生，拥有的资产居然只有这么点，说是穷鬼也不为过了吧？”
　　“那您可把穷鬼的及格线拉太高了。”林恩放下纸张，笑道，“这些资产给你提供的都只是零花钱而已，实际上，大额消费大多都还是家里出资吧。”
　　“如果有，确实是，可惜，我没要过，也不敢要。”
　　“……”
　　珂琳娜看着林恩沉默的模样，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看你的样子，好像对我拥有的东西很不满意？它们没办法在你那不告诉我的计划里扮演某个角色？还是……”
　　“不不不。”林恩笑了笑，说，“有用，很有用……另外，我的计划只要您想听，我自然愿意与您说起。”
　　“那，说吧。”
　　“……”
　　林恩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初步准备的计划，是以你的这家珠宝店着手，让它产生高额的利润，给你们家的家长们看到货真价实的金币，从而使你进入他们的视线？”
　　“高额的……利润？！”珂琳娜面露意外之色。
　　事实上，珠宝店的利润，一直都很高。
　　除开某些特殊的，可以用作魔法道具的宝石之外，大部分珠宝，都只是装饰品而已。
　　而这些装饰品，成本只有人工与打磨，二者相较于它摆在货柜上的售价而言，不值一提。
　　但是，为什么珂琳娜的珠宝店生意很差呢？
　　答案在银色大道上。
　　银色大道是卡塔莱纳，乃至整个莱茵王国，最知名的商业街，其名声，已经足以让它为从它内部流出的商品，冠上标签。
　　举个栗子，同一个地方开采出的同品质宝石，经过同一个人加工之后送到同一座卡塔莱纳城，唯一的不同只在于这批宝石里，一些进入了坐落在银色大道上的珠宝店，一些进入了卡塔莱纳普普通通的珠宝店。
　　二者的价格，至少是倍的差距，而销量呢？
　　还是银色大道那家更多。
　　作为奢侈的装饰品，购买它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牌面，一个名头，尤其是在这座富贵人家数不胜数的王都当中。
　　来源普通的珠宝，怎么可能惹得别人多看两眼？
　　别人看不起，又怎么会买？
　　珂琳娜她也是贵族，是购买奢侈品的主力人员之一，扪心自问，她反正不会来买普通店铺的宝石，就算质量等同——奢侈品看的，从来都不是质量。
　　而销量没办法上去的话，又怎么产生高额利润？
　　所以，虽然珂琳娜不懂商业，但她以消费者的角度来看，林恩的想法多少有些离谱。
　　对于珂琳娜的质疑，林恩也没有直接否定，只是简单笑笑。
　　“的确，有银色大道在，其他地方的珠宝店生意很难好的起来——奢侈品的本身，就是各种昂贵标签互相叠加所产生的东西，缺少了银色大道这么一枚标签，竞争力确实会大大降低。”
　　“不过，我们虽然不能把店铺搬到银色大道上去给它贴标签，但是，我们可以给它增添一些新的标签。”
　　“例如……”
　　林恩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详细说与了珂琳娜听，珂琳娜是越听越觉得心惊。
　　当听完之后，她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林恩：“我知道你很会讲故事，但故事之所以是故事，是因为现实不允许它成为现实。”
　　“你说的东西，在我看来，与魔幻小说相差无几。”
　　“这可就错了。”林恩眯眼笑道，“现实永远比小说离谱，不讲逻辑的小说，可是会被人当做厕纸擦屁股的。”
　　珂琳娜呵呵一笑，直摇头：“你就这么确定他们能为此发疯？”
　　“当然！”林恩轻声道，“商品想要卖得好，就需要瞄准特定的人群。”
　　“把梳子卖给秃子很难，但卖给一些头发打结的女孩们却很简单，宝石也是一样，你们这些见过太多奇珍异品的人对其不屑一顾，但总有人没有那么远的目光，却又有想要伸手触碰云朵的欲望。”
　　“我们的目标，就是他们。”
　　“……”
　　珂琳娜尝试着想象出林恩描绘的画面，但原谅她只能想出一半来。
　　想象需要经历作为基础来铸造，她并没有见过林恩描绘的东西，所以很难将其彻底勾勒成型。
　　微微叹了口气，她说：“好吧，姑且相信你。”
　　林恩笑吟吟道：“如果把姑且二字去掉，我应该会很开心。”
　　“呵。”珂琳娜瞥了他一眼，“在那之前，你还是想想怎么让那位按照您的安排行动吧，我可先说好，我不可能将她拉进这样一种利用她产生利益的关系当中的。”
　　“放心，我自有办法。”
　　“行吧。”
　　珂琳娜站起身，准备按照林恩的安排去做准备。
　　“再见，小姐。”林恩摆手告别。
　　珂琳娜刚要摆摆手，忽然又回过头：“你还有多少时间？”
　　林恩意会到了她指的是什么，略作沉思，说：“在第一个出头鸟出现之前，我应该还能比较安稳地坐在这儿。”
　　“所以还有多少时间？”
　　“我不确定。”林恩坦然道，“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个礼拜，甚至可能就在今天。”
　　“我对于我父亲失踪的猜测，始终认为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如果他想要赶尽杀绝，那或许真的就在今天了。”
　　“……”珂琳娜沉默半晌，终于扯起一抹难得的微笑，“难得，你也有算计不到的东西。”
　　“啧，看到我倒霉，你就这么开心么？”
　　“当然，不是有句话么，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
　　珂琳娜最后瞥了林恩一眼，摆摆手，转身离开。
　　“我走了，另外，你可是我的‘希望’，别那么快死了。”
　　“……”
　　林恩看着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摩挲着下巴。
　　“这么容易就把希望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该说……克里斯汀们确实不擅长做生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