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坠入地狱

　　之后龙傲宇还说了什么，但慕容胜雪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此时脑中一片混乱，既担心他们四人的安危，还有……对自己是否暴露的担心。
　　“夫君。”龙云英平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把他拉回现实。
　　他猛然抬头，惊慌失措的眼神对上她古井无波的双眸。
　　龙云英把一把剑塞到他手里：“你去把叛徒处理了。”
　　慕容胜雪迷茫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森罗殿高层们，机械地走到跪在地上的四个血人面前，握在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有堂主小声道：“不愧是殿主女婿，这么简单的功劳都能捞到身上。”
　　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大殿中人人都能听到。
　　龙傲宇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惊人的威压惊出那人一身冷汗，整个大殿内再无一人敢出声。
　　“胜雪，还等什么？”龙傲宇温声道。
　　爱屋及乌之下，他对自己的女婿也十分信任，更别说慕容胜雪为了救他女儿还毁了容。
　　他缓缓低头，正对上冷漠青年那坚定的眼神。
　　慕容胜雪看懂了，他在催自己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一剑刺穿青年胸口。
　　这是段师弟，当初一同拜入师门的同伴。
　　他拔出剑，段师弟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缓缓走到旁边，这是个微胖的和善年轻人，他是秦师弟，慕容胜雪记得他从未与人生过气，唯一一次是替自己出头结果被一同赶来森罗殿卧底。
　　他刺出手中滴着血的长剑。
　　秦师弟微微张嘴，然后倒了下去。
　　第三个人，张师弟，他没什么特色。普通的脸，普通的性格，一直默默无闻，除了因为自己而顶撞林长老那次。
　　慕容胜雪第三次刺出手中的剑。
　　张师弟低下头看了看胸口的长剑，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倒在了地上。
　　终于，他来到聂师弟面前。
　　聂师弟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尔后闭上那双灵动的眼睛，低下了头。
　　慕容胜雪紧紧抿着嘴，刺出这一剑。
　　然后他麻木地走回龙云英身后坐下，闭上了眼睛，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眼中的痛苦。
　　“丢出去喂狗。”龙傲宇挥挥手让人把四具尸体拖走，尔后道：“叛徒处理完了，咱们说正事。最近宗内设在齐州各处的据点被人扫荡一空，各位有什么消息。”
　　“咱们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啊。”一位堂主不解道：“谁会跟咱们过不去？”
　　他旁边的一位堂主撇撇嘴：“还能有谁，听雨阁呗。”
　　“不会吧。”前一位堂主挠挠头，尔后一脸痛苦：“他们可是名门正派啊！咱们都没去搞他们据点，他们反倒是把咱们据点屠了个干净！你们是没看到，俺们堂的分堂那个惨啊！八百多人全死求了！看门的老狗大黄也被打断四肢拧断了脖子！后厨养的几只老母鸡都被砍断了两条鸡腿剁了鸡头！太特么惨了！”
　　“无论如何，大家以后外出都小心着点。上次因那吴穷的事情已经损失惨重了，咱们实在经不起折腾了。”龙傲宇揉了揉眉头，无奈道：“实在不行就去齐州城报官好了。”
　　“啊？殿主，咱们是魔门啊！报官也……”这堂主实在说不下去了，堂堂魔门八宗之一，被正道欺压居然要去报官？这也太丢人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虽然曾经是黑道，但现在做的可是正经生意！有人找事报官怎么了！”另一位堂主反驳他。
　　“青楼跟赌场是正经生意？”
　　“不错。”龙傲宇点点头：“咱们有官府开的资格证，每月也按时交税。而且咱们既没有逼良为娼，开赌场也没耍手段，连高利贷都没放，当然是正经生意。”
　　见那堂主还要说什么，龙傲宇不耐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属下告退。”众人散去。
　　龙云英亦拉走了魂不守舍的慕容胜雪。
　　回到住处，慕容胜雪还未进屋，便对龙云英道：“云英，我要出去一趟。”
　　他转身便走，此时他已顾不得什么了。
　　“夫君。”龙云英缓缓开口：“你还会回来吗？”
　　慕容胜雪背对着她，沉默良久，一字一句道：“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龙云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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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齐州城内一处民房内。
　　哗啦。
　　慕容胜雪推门而入，坐在屋内的老者一怔，尔后皱眉道：“这地方不能暴露，你来这儿干什么！”
　　慕容胜雪没有理会他的话，默默坐到他对面。
　　“都死了。”
　　老者眉头依然皱着：“什么？”
　　“我说。”慕容胜雪突然爆发，他咬牙低喝道：“聂师弟、秦师弟、段师弟、张师弟他们都死了！”
　　“怎会……”老者喃喃道。
　　“有人泄露了消息。”慕容胜雪冷声道：“刘长老，我要你揪出那个人，我要替他们报仇。”
　　“别忘了你在跟谁说话！”刘长老喝道。
　　“那你要我怎样！我他妈兄弟死了！我亲手杀死的！”慕容胜雪眼神凶狠：“大不了一拍两散，老子直接投诚森罗殿！”
　　“韩琛！”刘长老怒喝，尔后变为温和：“你要以大局为重，若你放弃了，他们不就白死了？”
　　“大局！大局！大局是你们的大局，不是我的。”慕容胜雪闭上双眼，疲惫道：“我累了，五年了，我是真的累了。这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活的跟狗一样。”
　　“再挺挺，很快就结束了。”刘长老拍拍他的肩膀：“对了，最近阁内驻扎在齐州的各处分舵都被人端了，阁内去查探，却连个活口都没找到。雨花分舵上下几百号人都被人腰斩，还在脸上用血写了个惨字……是不是森罗殿干的？”
　　“我没收到消息，也不打算再去收集消息了。”慕容胜雪冷冷道。
　　“唉，再忍忍。”刘长老笑笑：“阁里已经决定了，很快将要对森罗殿进行全面打击。”
　　他一拍脑门，笑道：“对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你那个老婆龙云英每周带人外出的巡视路线我们已经掌握了，今晚就先拿她开刀。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韩师侄，你马上就能解脱了。”
　　“什么！”慕容胜雪勃然变色，他起身转头就走。
　　“哎，韩师侄，你去哪儿？”刘长老喊了一声，见他没搭理自己，重新坐下笑笑。
　　“韩琛啊韩琛，你这次怎么就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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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英走了多久！”自家院子门口，慕容胜雪满脸焦急地问着侍女。
　　“小姐走了半个时辰了，怎么了姑爷？”侍女疑惑道。
　　慕容胜雪闻言，没有理会她，而是提气运劲，飞速向龙傲宇住处赶去。
　　殿主住处，龙傲宇正静静地品着茶。
　　他妻子过世的早，只留下一双儿女。
　　他也没打算再娶，儿子也死了，他现在就等着抱上外孙在家含饸弄孙、颐养天年，过去的雄心壮志也忘得差不多了。
　　见慕容胜雪匆匆赶来，他笑道：“胜雪来啦，正好英儿外出巡视，来陪老头子我喝上一杯。”
　　“泰山大人，云英有危险！”慕容胜雪顾不得自身是否会暴露，焦急说道。
　　“你说什么！”他猛地起身，来不及问原因，匆忙向外走去：“走！”
　　慕容胜雪忙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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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州城与森罗殿之间有片小树林，这是当初慕容胜雪救了龙云英的地方，她每次巡视完之后都会来这里，静静地回忆与慕容胜雪之间的点点滴滴。
　　这一天，暴雨倾盆，小树林的平静被打破了。
　　龙云英一脸血污带着剩余不多的手下在小树林内急急而奔。
　　忽然，她站住不动！一挥手，手下们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戒备。
　　鼓掌声响起：“不愧是龙傲宇的女儿。”
　　数十道身影自藏身处走出：“也可惜，你是龙傲宇的女儿。”
　　当先的是一名英武不凡的年轻人，他看着一身血污的龙云英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龙云英冷漠开口：“林峰，是你。”
　　“不错，是我。”林峰得意一笑：“想知道是谁出卖你的吗？”
　　见龙云英不答，他耸耸肩：“真是没意思。好吧好吧，我就明说了。”
　　“出卖你消息的是韩师弟，他本名是韩琛。”他恍然道：“哦对了，他在你们那边儿叫慕容胜雪。”
　　龙云英喃喃道：“原来他叫韩琛吗？韩琛……韩琛……真是好名字。”
　　她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像是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子。
　　原来，她早就知道慕容胜雪是内奸了。
　　见她没什么反应，林峰深感无聊：“都杀了吧。”
　　龙云英紧了紧手中的剑，眼神愈加坚定。
　　韩琛……琛哥，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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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龙傲宇要调动人马，慕容胜雪先一步到达小树林。
　　映入他眼帘的是倒了一地的死尸，以及浑身浴血，以剑撑地，仍旧站着的龙云英。还有与她对峙的四五个听雨阁弟子。
　　“云英！”他大喝一声，拔剑冲到龙云英身边。
　　“你来了。”龙云英转头看着他，微笑，尔后向后倒去。
　　他慌忙接住身边的娇躯，顺势跪在地上：“云英，你……”
　　“师兄，驻守森罗殿不远的探子来报，森罗殿殿主龙傲宇带着人马杀过来了！”树林外跑来一人，在林峰耳边轻声道。
　　林峰吐出一口血沫，捂着自己左肩的断口，咬牙道：“走！”
　　仅剩的几名听雨阁弟子转身跑路，地上只留下林峰被龙云英斩断的左臂，静静地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惨烈。
　　慕容胜雪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地人儿，生怕她离自己而去。
　　龙云英咳出一口鲜血，轻声笑道：“原来你叫韩琛。”
　　慕容胜雪怔怔地看着她，颤抖着的嘴唇中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龙云英努力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注……注意……咳……隐藏自己……别……别暴露……”
　　抚在脸上的手落了下来，龙云英嘴角带着微笑，缓缓闭上双眸。
　　“呃……呃啊……呜……呃……”慕容胜雪脸抽搐着，他紧咬着牙，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
　　可……泪水不争气的顺着脸上的雨水缓缓流淌。
　　“英儿！！！”当啷一声，龙傲宇手中长刀掉落于地。
　　他终究来晚了一步。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两人身边，蹲下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血污，龙云英闭着眼，笑容恬淡，就好像睡着一样。
　　“英儿……”他蓦地仰天怒吼：“听雨阁啊啊啊啊啊！！！”
　　从他身上爆发出惊天的气劲，将整座小树林扫成平地！
　　除了……身边的慕容胜雪与在他怀里的龙云英。
　　“岳父。”慕容胜雪颤声道：“我……”
　　“回去再说。”龙傲宇打断他的话，语气冰冷。
　　慕容胜雪抱着龙云英默默起身，跟在他身后向着森罗殿的方向走去。
　　森罗殿内，殿主住处。
　　龙云英静静地躺在床上，龙傲宇坐在她身边，紧紧地握着她冰冷的手。
　　“有什么想说的。”
　　慕容胜雪站在不远处，声如死寂：“我是听雨阁派来森罗殿的卧底，与今天那四个人一起。”
　　龙傲宇没有回头：“英儿是你出卖的吗。”
　　“不是。”慕容胜雪回道。
　　“嗯。”龙傲宇放下女儿的手，站起身，向外走去：“跟我来。”
　　大殿内，众堂主汇聚一堂，然而没人敢出声。
　　龙傲宇带着慕容胜雪走了进来。
　　“殿主。”“殿主。”
　　众堂主皆低头轻语。
　　“本座今天召集大家，只有一件事要说。”龙傲宇环顾众人：“从今天起，慕容胜雪就是森罗殿少主，本座百年之后，由他掌管森罗殿。”
　　“谁赞同，谁反对。”他声音平静。
　　良久，无人出声。
　　“很好，都散了吧。”龙傲宇挥退众人。
　　“为什么。”慕容胜雪不解。
　　他自报身份，已经不打算再活着了。
　　“英儿相信你。”龙傲宇的声音古井无波：“所以本座也相信你。”
　　“好了，你回去吧。本座想一个人静静。”
　　慕容胜雪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只留下龙傲宇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翌日，清晨。
　　齐州城外某处。
　　慕容胜雪静静地站在这里，他在等一个人。
　　许久，一个人缓缓走来。
　　“韩师侄！昨日听林峰师侄说你出卖了他们！可有此事？”刘长老刚一到，就厉声质问。
　　“是他出卖了我。”慕容胜雪平静开口：“阁内打算如何处置他。”
　　“呵呵。”刘长老笑容玩味：“林师侄击杀龙云英有功，门内要大大的赏他，为何要处置他？”
　　“他暴露了我的身份。”慕容胜雪语气平静：“也许秦师弟他们四个的身份也是被他透露的，他是森罗殿派去听雨阁的卧底。”
　　“不。”刘长老长叹一声：“你错了，是我故意把你们的消息告知森罗殿的。”
　　“为什么。”慕容胜雪问道。
　　“你以为你们为什么会被派去森罗殿？还不是因为你们得罪了林峰师侄。”
　　刘长老无所谓道：“林师侄是阁内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弟，你一个没后台的小子凭什么跟他抢女人？哦对了。”
　　他脸上挂着满是恶意的笑容：“你的叶师妹被嫁人用来联姻了，联姻对象正是林师侄。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然后慕容胜雪毫无反应，他开口道：“说了这么多，看来你说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
　　“不错，当初派你们去森罗殿送死，没想到你小子走了狗屎运，竟然混到森罗殿的高层。”刘长老无奈道：“我们也很无奈啊，你昨天要是跟那四个一起死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韩师侄，你还有什么遗言？”
　　“没了。”慕容胜雪缓缓闭上双眼，他的心已经随着龙云英一起死了。
　　“那老夫就送你上……呃啊……”
　　“哟，这是慕容兄吗，你在这儿干嘛？”
　　慕容胜雪蓦地睁开双眼！
　　只见刘长老胸口冒出一柄透明色的长剑，刘长老的身后，站着一位穿着一袭青衫，气质绝伦、容颜绝世，脸上带着笑意的年轻人。
　　天上的乌云缓缓散去，阳光洒在那人的身上，也给慕容胜雪已经死去的心带来了一丝希望。